第五章 苏小鱼的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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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个地方大意失宜,人家又不好意思直接说。

     "没什么。

    一个人来的?"贝理宁诧异的目光一闪而过,很快便恢复正常,又开始与她闲聊。

     "嗯。

    "苏小鱼点头。

     贝理宁略有些恍然的样子,然后才微笑,"苏小鱼,干得不错。

    " "谢谢!"受到肯定总是开心的,特别是这肯定出自贝理宁之口,苏小鱼立刻心花怒放。

     侍应生端着托盘走过,贝理宁伸手拿香槟,又放了一杯在苏小鱼的手里,轻轻碰了一下,"庆祝一下吧,Cheers!" 工作之后的第一次成功,的确值得庆祝,苏小鱼很爽快地喝了一口,然后弯起眼睛笑了。

     晚风清凉,香槟香醇,忙碌辛苦终于告一段落。

    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到后来居然聊得很投缘。

     轻缓的音乐从大厅里传出来,有些人就着月光跳起舞来。

    女士们大多穿着小礼服,裙裾飘飘,煞是好看。

     苏小鱼难得见识,只觉得衣香鬓影,满眼浮华,忍不住感叹了一声:"真美。

    " "哦?"贝理宁不感兴趣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对着璀璨夜景扬了扬下巴,"这些呢?" 夜上海的繁华绚烂,当然是举世无双,苏小鱼点头,"更漂亮啊!盛世嘛,对不对?" 听完贝理宁抱肘立在风里笑了笑,轻声回答,没有看苏小鱼,仿佛是自言自语,"是吗?过去我也这么觉得,但当时立在我旁边的男人说了一句话,你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什么?"苏小鱼好奇。

     "他说:'盛极而衰,强极则辱。

    '" 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几个字,但是从贝理宁薄薄的嘴唇里吐出来,不知为何苏小鱼会心里发凉。

    不想让气氛冷下来,她努力了一下才又笑起来,"谁啊,说这么扫兴的话?" 贝理宁回头看她,表情有些复杂,隔了一会儿才回答:"这些话,苏雷没有对你说过吗?" 一开始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苏小鱼毫无反应,仿佛从贝理宁口里听到这样熟悉的名字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过了两秒钟才猛醒过来,张口结舌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 贝理宁双目澄澈,久久看着她不动,最后突然一笑,"我还以为你们谈起过我,原来还是我自作多情了。

    " "难道你们……"愣住了,苏小鱼开始说傻话,说了半句就懊悔,心里大骂自己蠢,这有什么好问的?人家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再问岂不是傻子! 没指望贝理宁回答,可她却答了,声音仍是很轻,眼睛却不再看着苏小鱼,遥远地望开去,"是,我们在一起交往过,很短。

    很久以前的事了,不知为什么总是忘不了。

    " 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说,苏小鱼完全失声。

     但是贝理宁接着就笑了,回头看她,"苏小鱼,你那是什么眼光?我可不是来诉苦的,大家成年男女,你情我愿而已。

    他是不谈结果的男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说好了别想太多,可我那时太不成熟了。

    " 脑海里一团乱,又不想失态,苏小鱼硬憋出一个笑来,声音都找不到了。

     倒是贝理宁很快便恢复自然,再开口的时候声音轻松,"真的是很久以前了。

    他现在变了许多,和我记忆里的那个陈苏雷根本是两个人。

    "说着又笑,"不过还真的挺怀念他那时忙得跟超人似的样子,头痛得想撞墙,一把一把地吞止疼药,也照样拖着人家CEO开会。

    "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面带微笑,但苏小鱼立在旁边竟然鼻酸。

    那天在公司楼下与贝理宁意外相遇的情景自动自发地倒带出来,苏雷走出车子,笑着唤她"理宁",声音自然,而她表情漠然,回应他一句"陈先生",然后调头就走。

     其实是忘不了的吧,但她现在却在自己面前微笑。

     真奇怪,但更奇怪的是她自己,明明与己无关,却突然红了眼眶,怎么忍都忍不住。

     7 那天与贝理宁的对话被后来晚到的比利和其他同事打断,一群平时为专业精英的投行男都已经喝得有点儿疯了,这时看到苏小鱼就上来拉,无比热情地邀请她共舞一曲,又调侃她穿得像个学生妹,嘻嘻哈哈没个停。

     其实还想和贝理宁聊下去的,但她心里早就乱作一团糨糊,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贝理宁挥挥手离开,在人群里失去了踪影。

     但她所说的话却一直在心头盘旋,仿佛是什么不可思议的魔咒,怎样都甩不开。

     再和陈苏雷在一起的时候,苏小鱼反常地沉默。

     他们在书店,人很多。

    最畅销的是金融类图书,一摞一摞地堆在醒目处——《金融专家教你如何炒股》《K线秘诀》《金股就在你指尖》……花花绿绿的,螺旋堆叠,最高处交错在一起,颤颤巍巍,总让人错觉下一秒就会塌下来。

     走过的时候苏小鱼敏感地察觉到陈苏雷突然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忍不住抬头看他,"很多人买啊,现在大家最关心这些。

    " 他那个嘲讽的笑容更深了,慢慢地说了几个字:"要小心,盛极而衰。

    " 盛极而衰……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色中的露台,贝理宁薄薄的嘴唇吐出同样的几个字,再绚烂的繁华夜景都抵不过这几个字所带来的凉意。

     陈苏雷脸上的那个嘲讽的笑容还在,这样的笑容,那个她也看过吗?不想继续假想下去,苏小鱼愣愣地接了,"盛极而衰,强极则辱……" 他刚刚拿起一本意大利食谱,闻言看了她一眼,"你听过这句话?" 苏小鱼点头,他一笑,放下手里的食谱又去拿了另一本。

     "苏雷。

    " 身边又有苏小鱼的声音,很小声。

     "嗯?"他随口应了一声。

     "你相信盛极而衰?" "当然,有什么是可以永远持续下去的?没有。

    "他难得地用了肯定句。

     "可是我看到有些人,一直很开心,直到很老很老了还和最开始的时候一样,一样爱对方。

    "她慢慢地说完了这句话,不敢看他的脸,视线落在他的肩膀上,细致精密的缝线在眼前连绵不断。

     "你跑题了。

    "陈苏雷合上食谱,"还有,没人能和最开始的时候一样,如果有,那是因为他们对彼此有需要,与爱情无关。

    小鱼,你要懂得情深不寿的道理。

    " 他说任何话都是天经地义的味道,总让人无法反驳。

    她也无力反驳,只是垂下眼睛,轻声讲了最后一句话:"苏雷,你会一直,需要一个人吗?" 书店很吵,她的声音太轻,又是垂着头说的,他正伸手拿起那几本食谱,当然没听见。

     结账的时候她就站在他身后,收银小姐笑得很甜,但她心里难过,眼前是他修长的背影,温暖的淡香。

    她慢慢伸出手指,想钩住他的衣角,明知道是钩不住的,但还是很想试一试。

     回家的路上,苏小鱼一直不说话。

     车下了匝道之后陈苏雷突然打方向靠向路边,幸好左右车辆稀少,但仍有人在车后长声鸣号,吓得苏小鱼双眼大睁。

     他熄火,然后在驾驶座上侧过身来看她,"小鱼,你有话要跟我说。

    " 他说的是肯定句,她连否认的机会都没有。

     很努力地措辞,但都未果,她最后说了老实话:"苏雷,我,我和贝小姐聊过了。

    " 他没答,笑了一下,"哦,怎么样?" 怎么样?她又说不出话来了。

     说什么?说我知道你们在一起过,你是曾经立在她身边的男人,对她说"盛极而衰,强极则辱"……而她则是熟悉你过去的女人,知道你许久以前的样子,知道你是只谈过程不谈结果的男人…… 她说不出来,她没资格说,那是她永远都无法企及的时光和世界。

    她不过与他约会过几次,他甚至连一句"喜欢"都没有对她说过,他们的关系仅止于此。

    他的过去,他的将来,她都没资格说一句话。

     许久都等不到她的回答,他终于又开口:"好吧,小鱼,有些话,应该是我跟你说的。

    " "别,别……"她突然急起来,咳嗽着出声阻止。

     "怎么了?"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苏小鱼竟然脱口而出:"不用了。

    别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贝小姐听过的话,我不想听……" "小鱼,我还什么都没说。

    "他笑了。

     "我没有想太多,苏雷,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太多。

    你放心吧,不用提醒了,真的。

    "为了他的笑声涨红了脸,苏小鱼在说话的时候都快哭出来了。

     他不说话了,沉默了很久,然后慢慢答了两个字:"好吧。

    " 回到家以后苏小鱼一夜未眠,第二天也是,第三天仍是,到了第四天她在会议室里吃寿司的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到大家怜悯中又多少带点儿夸奖的眼光,深觉受之有愧。

     接下来有一段时间没有陈苏雷的消息,隔了一周突然又在午夜的时候接到他的电话,声音很轻,叫她"小鱼",也不再继续,就等着她的回答。

     才几天没有听到这个声音,她却觉得过了很久,这时候突然心跳如鼓,不自觉地用手按胸口,就怕有什么东西突然跳出来。

     "苏雷,有事吗?"硬撑着答了,苏小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小鱼,最近很忙?"他好像突然之间恢复了常态,语气又变得一贯的轻松。

     "嗯,是啊!要搬家,还有新的项目也开始了,你知道的……"说着说着又开始结巴,苏小鱼心里骂自己没用。

     他沉默了几秒钟,再开口的时候好像在笑,又好像是叹息,慢慢地说了那两个字:"好吧。

    " 自此以后她再也没有接到过陈苏雷的电话,苏小鱼一开始有些失落,但后来又觉得这样才好。

     她不是灰姑娘,也不可能变成灰姑娘,做梦是很开心,不过有人当头棒喝让自己清醒过来未尝不是件好事。

     可是真的没有他的消息,脑子里却更加无法克制地想起他——挽起袖子进厨房,月光下的拥抱,还有他轻轻吻自己头发的样子,但紧接着,月光下的贝理宁就会出现在那些画面中,立刻让她满心凉透。

     算了吧,如果连贝理宁这样完美强大的女人都回首凄凉,那她这条小鱼,难道送上门去做鱼汤吗? 那天的贝理宁虽然说了许多,但到底姿态保持完美,再往前头想,就算是之前贝理宁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亲眼目睹她上了陈苏雷的车,也能不动声色地回应了他的平常招呼,然后才调头走开。

    苏小鱼自问没有修炼到那种程度的可能性,换作是她,如果真的曾经与陈苏雷这样的男人在一起过,恐怕到了最后会被熬得骨头都化了,渣儿都不剩一点儿,再也找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想明白了,苏小鱼渐渐强迫自己忘记那个男人,就当做了一场梦。

    有些事情多想无益,还是赚钱要紧。

     事实上忙碌的工作也不允许她浪费太多思索的时间。

    新的项目又下来了,苏小鱼仍被分配在汤仲文手下。

    习惯了这位Boss的行事风格,她自然是每天精神高度集中,手不停脑不停,再次全力投入到工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