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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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中秋至,今年谢星珩受赏,皇上赐了很多月饼,足足一抬,拿出来数一数,整一百八十个。

     来送月饼的是金公公的徒弟,和月饼一起送来的还有两盏八角花灯。

     每一只花灯上都有八个灯谜,难度不高,送来给府上公子赏玩。

     天子赐,不可辞。

     谢星珩把三个孩子叫过来,让他们猜灯谜。

     提灯的太监们一并记下,说几句吉庆话,拿着孩子们的谜底,回宫复命。

     不过一个时辰,中秋夜都没结束,宫里赏赐又下来了。

     皇上给三个孩子各赏了一套文房四宝,再点了江庭去尚书房读书,与皇子们一起,同进同出。

     暂未指定他给某个皇子做陪读,但每日要起早,功课也更加繁重。

     庭哥儿难得没叫苦,每天打着哈欠去上学。

    回来时,眉眼间总有疑惑、不解。

     不用问,谢星珩跟江知与都知道他是在尚书房里受到了现实的毒打。

     他不能再随意叫人哥哥,跟人玩耍。

    他要讲尊卑,哪怕是同一处读书的孩子,也得恭敬行礼,要让,要怕。

    可能还得跪。

     庭哥儿性子温吞,整体适应性不错,对此反抗不强烈。

     可他脑子是聪明的,谢星珩担心他在尚书房耍小聪明,每天会教他藏拙。

     他不知道怎么做,他就什么都不用做。

    哪怕呆笨一些,有事回家来说。

    听父亲教他。

     分明是委屈的,但庭哥儿学这些东西总笑呵呵的。

     谢星珩不知道他笑什么。

     庭哥儿问他:“爹,你是不是怕我被人欺负?” 是啊。

     哪能不怕。

     谢星珩坦然承认,庭哥儿笑容更是明灿,几乎牙不见眼。

     傻样。

     日子就是这样,能苦中作乐,发现一些趣味、甜味,就算不上苦。

     谢星珩升官数月,终于拨开云雾见月明。

    发现破局之法,就在明面上。

     皇帝明牌阳谋,能给他的东西,都给他了。

     让他做权臣,让他入内阁。

    给他荫及儿子的恩宠。

     只要他尽忠职守,做出一番功绩,拿出一些功勋,他的官位就无人可动摇。

     他做得好,江庭可以给太子做陪读。

    有同窗情谊,下一代又是君臣佳话。

     若这些诚意,都打动不了谢星珩,他能爬上来,也能跌下去。

     全看他怎样选择。

     谢星珩总会习惯性的去想更深层的目的,他认为这件事不是儿戏,不该这样仓促,这样明目张胆。

     可事实就这样简单。

     沈钦言在一开始,就给他提示了。

     他有了功绩,有了功勋,地位自然就稳。

     他都已经入阁为官了,他甘心跌入泥潭吗? 功绩是商务令的推行。

     功勋是拔除林庚在京城的“钉子”。

     谢星珩能做出成绩,但那份功勋,把他剐了,他都拿不出来。

     他看不懂暗号,不知林庚的人有哪些,怎么拔除? 把霍叔玉卖了,然后自爆,再加上“废棋”程明,这才三个。

     折子递上去,皇帝还要当做是挑衅。

    直接白给。

     而且这件事本也没有道理。

     原没有乱臣贼子,皇帝把人逼到绝境,也没人起兵造反,他自己容不下人,非要去打仗杀人。

    这般作为,谢星珩能怎么表现诚意? 效忠这样一个人,凡有一丝不如意,就会万劫不复。

     他不是明主。

     既如此,谢星珩就要另想破局之法。

    在非黑即白的极限二选一的既定结局里,闯出一条生路。

     这天清早,谢星珩起早上朝。

     外头的天都没亮,他便坐上马车出门。

     一路车轱辘声密集,都是朝廷大臣的车马。

     官职是“罪过”,官袍是“枷锁”。

    他们每天去天子面前“受审”。

     有人能熬过一天又一天,有人活不过明天。

     谢星珩是近期被弹劾次数最多的官员,都察院的人跟闹着玩一样,每天两封折子打底。

     一封说他德不配位,一封说他多处兼职,差事堆积,耽误事。

     偶尔有一封说他作风问题。

     作风问题,是每个官员都会被弹劾的。

     可能只是某次消费奢侈了一点,就会被揪着不放。

     谢星珩对这些弹劾毫无感觉,每天虚情假意跟人演。

     但商务令的推行还不错,从他最初的弹劾奏折开始,朝廷委派新的县官去主理。

     吏部清算过,上下一新。

    此次将更多等着“萝卜坑”的进士们调任,他们为着做出一番成绩,不走前人老路,第一年的成效还不错。

     首年的税收,大半留在当地。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按照谢星珩提出的五年计划,前三年是扶贫,潜移默化的改变百姓们的思想,让他们知道在勤劳之外,还得多多思考,多多尝试。

    这个步骤,由衙门和当地大商户配合,带着百姓们做。

     前三年也是厚积薄发的“厚积”期,第一年的小目标是吃饱,第二年是温饱。

    第三年是小有家资。

     在解决温饱之后,各地就需要推行人才培养计划,优先培养当地支柱产业所需要的各项人才,次一级的是扫盲。

     后两年是“薄发”期。

    在已有的产业上,鼓励百姓们迈出第一步,从供货商做起。

    靠自己的双手,实现财富突破。

     大启朝是个很大的国家,县城有上千个,单个县城的人数又是多少? 无需怕货品积压,卖不出去。

    这里堆积的货物,另一个地方会缺。

     而以当前的生产力来说,当地没发展到繁华之地前,所生产的东西,在当地是可以被消耗掉的。

    毕竟资源就那么点。

     消耗不掉,是当地的银钱流通率不够好。

    还得让百姓们兜里有钱,才能产生消费。

     国库没那么多钱,那朝廷就要拿出信誉做担保。

    给此次商务令推行有功的商户赏赐、荣耀,让他们能“拿钱买平安符”,这样才能承担初期的亏损,弥补银钱不足带来的发展问题。

     前两年熬过去,没有天灾人祸,这件事便成了。

     最难的是上下齐心。

     所以推行之中,谢星珩最关注人员选定的问题——这事除却百姓民生,也关乎着他一家的安危,他一个垃圾都不想要。

     他在内阁,可以参与一点官员委派的事。

     这件事他开口,就有结党营私之嫌。

     因他是新升起来的大官,也是毫无根基的重臣。

    吏部提拔的一批进士们,恰好也是无权无势才被遗漏多年。

     谢星珩在这件事上亲自提拔,就会让他们归入谢星珩的“党派”。

     谢星珩就很想骂人。

     什么党,什么派。

     他心中只有一个党,一个派。

    那可不是大启的党派。

     他不跟人吵,不跟人争,一有苗头,他就去缠磨霍钧。

     可怜这位老阁老,被谢星珩乱用成语的拍马屁,捧高高。

    明明是为成大事的正确选择,谢星珩不来这一套,他也会选任合适的人。

    因谢星珩胡乱掺和,让他在阁内传出了“晚节不保”的恶名。

     谢星珩:“……” 这可不关我的事。

     商务令推行的重中之重是农耕。

     万事发展,先填饱肚子。

    所以农具、肥料须得跟上。

     农务官们辛苦,去户部调资料,查看各地粮税,选出高产地,提前跟当地沟通,让人留出良种。

    省一些自己培育的时间。

    但各地情况不同,尽量选离得近的府县,不要离太远。

     部分地广人稀的区域,可以由当地士兵组成农耕、农牧的生产大队。

     刚好士兵们可以用铁器,农具可以升级。

     提前算好劳力人数,合理安排种植亩数。

    要留白,不能把他们时间全排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