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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原原本本发生在瑞秋表姐身上! 套房拱门下面的第三个房间以前是波比姑妈的寝室,里面也满是灰尘,窗户也已打开。

    我敢说,过了捉迷藏的年龄以后,我没进过这房间。

    在壁炉的上方挂着一幅安布鲁斯年轻时候的画像。

    我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幅画,他也可能早忘记了。

    如果画是出自名家之手,肯定会被陈列在下面的家庭画像中的。

    放在一间不用的房间里,说明它很不起眼。

    这幅画是按三比四的比例画的。

    安布鲁斯胳膊下夹着枪,左手抓着一只松鸡,眼睛正视着我的目光,脸上带着微笑,他的头发比我记忆中的长。

    整个画面或者说他的面部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有一点很奇怪,非常像我。

    我对着镜子看看自己,又回头看看画像。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眼睛有点斜,似乎比我的眼睛眯一些,另外他的头发也比我的深一点。

    那画中的年轻人和我有些像兄弟,甚至像双胞胎兄弟。

    突然发觉我们之间这么相像,我不由得为之精神一振。

    似乎安布鲁斯正在笑着对我说,我就在你身边,而那位过世的安布鲁斯似乎也离我很近。

    我关上门,又一次穿过那间梳妆室和蓝色的卧室,走到了楼下。

     路上传来了车轮的声音,是露易丝,她坐在马车上,身旁放着一束一束的紫菀花和大丽花。

     她看见我,对我喊道:“是放在起居室里的,我想斯考比见了一定会很高兴。

    ” 斯考比恰巧穿过大厅,督促着仆人们干活。

    听到这话,他有些不高兴,直直地站在那儿,看着露易丝把花拿进房间,对她说:“您别自添麻烦了,露易丝小姐,我已经给塔姆林做了安排,我们已经从花园里摘了足够的鲜花。

    ” “那我可以插花,”露易丝说,“你的这帮伙计只会打碎花瓶,我想你有花瓶吧,还是他们已经把鲜花塞进那些果酱罐了?” 斯考比的脸上露出一副自尊受到了伤害的神色,我赶忙把露易丝推进书房,关上了门。

     “我不知道,”露易丝小声问我,“你是否愿意我留下照看这儿的一切,一直待到艾什利夫人来。

    父亲本来要陪我过来的,但他身体依然没好,而且眼看着要下雨,我想他还是在家里更好,你什么想法?我可以留下吗?这些花不过是一种借口而已。

    ” 我隐约觉得有点恼怒,她和教父干吗认为我很无能,还有可怜的老斯考比,他也会感到委屈,这三天他可像个监工似的,一刻没闲着。

     “你的建议很好,”我说,“但没必要,我们自己可以安排妥帖。

    ” 她看上去十分失望。

    显然,她很渴望,也很好奇要看看我的客人。

    我没告诉她,当客人到的时候,我自己都不想留在这幢房子里。

     露易丝很挑剔地打量着房子,但没发表任何意见。

    不用说,她发现了很多不到之处,但她很有策略,没有开口。

     “如果你愿意,可以上楼去,看看那间蓝色的房间。

    ”为了不使她过于失望,我这么对她说。

     “蓝色的房间?”露易丝说,“就是起居室上面那间朝东的房间吗?那么你没有让她住在艾什利先生的房间里?” “没有,”我说,“我自己住进了艾什利先生的房间。

    ” 所有的人,包括她在内,都坚持要安布鲁斯的遗孀住进他的房间,这使我更受刺激、更为恼火。

     “如果你真这么想布置鲜花,去向斯考比要些花瓶,”我说着走向门边,“我外面还有一大堆事要办,今天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在这里。

    ” 她抱起鲜花,又看了我一眼。

     “你很紧张。

    ”她说。

     “没有,我只是想一个人独自待一会儿。

    ”我说。

     她脸色通红,转过身去,我感到一种良心的自责,每次伤害了别人以后我都会这样自责。

     “对不起,露易丝。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介意我的态度,我很高兴你能过来,还带来了鲜花。

    你愿意留下来我也很高兴。

    ” “我什么时候再能见到你?”她问,“什么时候能听你说说艾什利夫人的情况?你知道我多想知道所有的一切,当然如果父亲稍有好转,星期天我们应该会去教堂。

    可明天一整天我都会在想,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我说,“想知道我是不是已经把瑞秋表姐扔到地里了?我会那样做的,如果她太刺激我的话。

    听着——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我明天下午会骑马去派林,给你描绘一幅生动的画面,你满意了吗?” “那样太好了!”她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便找斯考比要花瓶去了。

     我出去了一上午,下午两点左右才回来,又渴又饿,吃了点冷肉,喝了一杯黑麦酒。

    露易丝已经走了,斯考比和佣人们坐在他们自己的房间吃午饭,我独自一个人站在书房里,嚼着面包和加肉的三明治。

    独自一个人,我想这或许是最后一段独自一人的时光了。

    今天晚上她就要来到,或者在这个房间里,或者在起居室。

    想到她的出现,她的身影出现在各个房间里,出现在我的屋子里,一种难以名状的敌意涌上心头。

    一位不速之客,我不想要她,我也不需要任何女人,不愿见到女子探寻的目光和手势,硬是挤进本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私人空间。

    整个屋子寂静无声,我是它的一部分,正如安布鲁斯过去和现在都是这幢房子的一部分,他现在可能就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

    我们不需要任何人来打破这种宁静。

     我几乎带着一种告别的心情环顾了一下房间,然后走出屋子走进林子深处。

     我估计威灵顿赶着马车回到家的时间不可能早于五点钟,便决意在外面一直待到六点。

    他们会在吃饭时等我,斯考比已接受吩咐,即便她饿了,也得熬到这所房子的主人回来再吃。

    一想到她收拾得漂漂亮亮,洋洋自得,独自坐在客厅,却没人理她,我就感到一种满足。

     我在风雨中一直走着,来到那个十字路口,又向东走到我家庄园的边上,然后回过头又穿过树林向北来到了外边的农场。

    我在那儿闲逛一阵,和佃户们聊天,就这样打发着时间。

    然后穿过公园,翻过西边的那座小山,经过巴通,最后到了家。

    这时暮色已经降临,我自己也已全身湿透,可我一点也不在乎。

     我打开大厅的门,走进房子,我希望能看到她已经到的迹象,有些箱子啦,盒子啦,旅行包和篮子什么的东西,但一切照旧,什么也没有。

     书房里生了火炉,但没有人,餐厅里有给我留的一个位置,我拉了拉铃找斯考比,“怎么回事?”我问。

     他流露出一种从没有过的自信,小声说:“夫人已经到了。

    ” “我想也该到了,”我说,“大概都快七点了吧!她带行李了吗?你把它们放到哪儿去了?” “夫人几乎没带什么自己的东西,”他说,“箱子和盒子都是安布鲁斯先生的,都已经放到您原来的房间里了,先生。

    ” “哦。

    ”我说着走到火炉边,添了根木柴。

    我怎么也不能让他看见我的手在颤抖。

     “艾什利夫人现在在哪儿?”我问。

     “夫人已到她自己的房间去了,先生,”他答道,“她似乎很累,说请你原谅她不能共进晚餐。

    一小时前,我给她端去了一盘食物。

    ”听了他的话,我感到一种解脱,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有点让人扫兴。

     “她路上怎么样?”我反问。

     “威灵顿说过了里科的路很难走,先生,”他说,“并且路上风很大,其中有匹马的一只马掌掉了,他们不得不在到洛斯威勒之前到一家铁匠铺去了一趟。

    ” “唔。

    ”我背对着炉火,烘着腿。

     “你湿透了,先生,”斯考比又说道,“最好能换换衣服,不然会感冒的。

    ” “我马上就换,”我说,然后扫了一眼房间,“狗到哪儿去了?” “我想是跟夫人上楼去了,”他说,“至少那只老多恩去了,别的我不太清楚。

    ” 我继续在火炉边烘着腿,斯考比仍然徘徊在门口,好像还等着我跟他说什么。

     “好吧!”我说,“我洗个澡,换换衣服,去叫仆人把热水送过来,我半个小时后用餐。

    ” 那天晚上,我独自一个人坐在擦得崭新的烛台前吃了晚饭,旁边摆着插满玫瑰花的银质花瓶,斯考比站在我椅子后面,可我们谁也没说话。

    在这样的晚上,憋着不说话肯定让他很难受,因为我知道他非常想说说今天刚来的人。

    当然,他可以再忍忍,等回到管家房一吐为快。

     就在我放下碗筷的时候,约翰走进房间,对斯考比低语了几句,斯考比进来低头对我说:“夫人传话,如果您愿意的话,吃完饭她想见见您。

    ” “谢谢你,斯考比。

    ” 他们走了之后,我做了件不常做的事,这只有在极度疲惫之后,或者是经过一天很辛苦的射猎,或许是夏天狂风大浪的时候和安布鲁斯划完船之后才偶尔做的事。

    我走近壁橱倒了一杯白兰地,然后上了楼,敲响了那间小卧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