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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会更漂亮一些。

    ” “小心点。

    ”我对她说。

     “什么?小心什么?”她问。

     她站在我身旁,把阳伞靠在肩上。

    她身穿一件用薄纱布料做成的深色长裙,领上饰有白色的花边,看上去很像十个月前我第一次见她的样子,只不过现在是夏季而已。

    空中飘着刚修剪过草的芳香,一只蝴蝶欢快地飞舞而过,几只鸽子在草地那边的大树上欢叫。

     “小心,”我缓缓地说,“在太阳下散步要小心。

    ” 她笑着走了。

    我看着她穿过草地,走上通向石阶路的台阶。

     我转身进屋,迅速上楼来到闺房,露易丝在等我。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急促地说,“时间很紧张了。

    ” 她站了起来,眼中满是疑惑。

    “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我们几周前在教堂的谈话吗?”我问她。

     她点点头。

     “是的,你当时说对了,而我错了。

    ”我回答,“但现在别再提它了。

    我现在怀疑会有更糟的事情,可我必须找到决定性的证据,我觉得她在给我下毒,就像以前给安布鲁斯下毒一样。

    ”露易丝没说话,眼睛由于惊恐而瞪得很大。

     “我是怎么发现这个的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我说,“但线索可能就在那个瑞纳提写来的信里面。

    我想翻翻她的书桌,找出那封信。

    你懂一些意大利语,加上法语,我们两个能够把它译过来。

    ” 我说着就在她的书桌里找起来,比我前一天晚上在烛光下找得更彻底,更仔细。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父亲?”露易丝说,“如果她有罪,他比你更有能力控告她。

    ” “我必须先找到证据。

    ”我回答她。

     在一个文件夹里整齐地放着一些文件和信封,还有一些收据和账单,这些东西要是我教父看了可能会大惊小怪,但我顾不得了,我只是疯狂地寻找我要的东西。

    我又试了一下存放那包东西的小抽屉。

    这次没上锁,我打开来看,里面是空的,信封已经不见了。

    这也许又是一个证据,可我的药饮已经被倒掉了。

    我继续一个一个抽屉查看,露易丝站在一旁,双眉焦虑地蹙在一起。

    “你应该再等等。

    ”她说,“这样做是不明智的。

    你应该等我爸爸来,他会采取法律手段,你现在所做的只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做的,一个普通的小偷而已。

    ” “生与死之间等不及法律程序。

    ”我说,“看,这是什么?”我丢给她一个长纸条,上面写着一些名称,其中一些是英语,另一些是拉丁文,还有一些是意大利文的名称。

     “我不太懂,”她说,“不过好像是一些植物和药草的名称,字迹不太清楚。

    ” 她在琢磨这个单子,我继续翻抽屉。

     “对了,”她说,“这一定是她的药草和药方,但第二页是用英语写的,好像是关于植物繁殖的一些笔记,各个品种,有几十种。

    ” “找找金链花。

    ”我说。

     她看了我一会儿,马上明白过来,便又低下头去看她手中的纸条。

     “好,在这儿,”她说,“但说明不了什么。

    ” 我从她手中夺过纸条,她用手指着上面让我看。

    
金链金雀花,生于南欧,这种植物可由籽生,也有许多可以插枝和压条。

    第一种情况是把籽种在苗圃上或其他适于生长的地方。

    到春天,大约是三个月左右,但长得差不多的时候,移植到培育盆中,然后一直长到可能被移种到适合生长的地方的时候。

    
下面是这则资料的出处:《新植物园》,特・包斯莱,波・库特印刷,约翰・斯托克戴尔公司出版,地址:弗利特街1812号。

     “这跟下毒没什么关系。

    ”露易丝说。

     我继续搜查桌子,发现了一封从银行来的信,我认出是柯奇先生的笔迹。

    我粗暴、蛮横地把信打开。

    
亲爱的夫人: 感谢您把艾什利家的珠宝存回这里。

    因为您马上要离开此地,所以我们按照您的指示,把这批珠宝一直保管到您的继承人菲利普・艾什利先生来把它们取走。

     您忠诚的赫伯特・柯奇
我气得一下把信放回去,不管瑞纳提施加了什么影响,这最后的举动完全是出于她自己感情用事。

     再没什么相关的东西了,我已经仔细搜查了每一个抽屉,也看过每个文件夹,要么是她把信毁了,要么是随身带着。

    我感到又灰心又无奈,转身对露易丝说:“不在这里。

    ” “你翻过那个记事簿了吗?”她疑惑地问。

     真傻,我把它放在了椅子上,根本没想到这明显是个可以藏信的地方。

    我把它打开,就在中间,在两页空白纸之间,夹着那个来自普利茅斯的信封,信还在里面,我把信抽出来交给露易丝。

    “就是它,”我说,“试试看,能否看懂。

    ” 她看了一下那页信纸,又把它递给我。

    “并不是用意大利文写的,”她对我说,“你自己读吧。

    ” 我读着这页信,只有不多的几行。

    如我所料,他的信已没有正式、客套的语气,可也没有像我所想象的那样。

    时间是晚上十一点钟。

    信没有开头。

    
因为你已更多地用英语,而不用意大利语,所以我以你使用的这种语言写信。

    现在已过十一点,我们要在午夜起锚。

    我会在佛罗伦萨做你要我做的每件事,也许还会做更多,尽管我不能肯定是不是值得这样。

    至少,当你最终离开那里的时候,这个别墅和里面的佣人都会在这里恭候你。

    不要耽搁得太久。

    我对你的冲动和感情并非时刻都有十足的信心。

    假如最终你舍不得离开那个男孩,那就带他一块儿来,但我还是要警告你,这可不是我的初衷。

    多多保重,请相信我。

     你的朋友瑞纳提
我读完一遍,又读了第二遍,然后把它递给露易丝。

     “这能作为你想要的证据吗?”她问。

     “不能。

    ”我回答。

     肯定还有什么东西已经不见了,还有一些附言,写在另一张纸上,她可能把它夹在记事簿的另一页。

    我又翻了翻,什么也没有。

    除了本子上面放一个折叠的包之外,别无它物。

    我抓起这个包,撕去包装。

    这次里面不是信,也不是药草或是植物的名称,而是一副安布鲁斯的肖像画,角落处的首字母已不大清楚,可我猜想它是出自某个意大利朋友或艺术家之手。

    因为那些字母后面有“佛罗伦萨”字样,时间是他死的那年六月。

    看到的时候,我明白这肯定是他的最后一张画像了。

    那会儿他比离家时又老了许多,嘴周围和眼角处添了不少皱纹,眼神极为惊恐,好像旁边站着个影子而又不敢转头去看的样子。

    脸部表情流露出一种迷茫和孤独。

    他仿佛知道有灾难要来临,那双眼睛在祈求忠诚,也好像在乞求怜悯。

    在画的下面,安布鲁斯自己用意大利语写了句:赠瑞秋,仅记住快乐的时光。

    安布鲁斯。

     我把画递给露易丝。

    “只有这个,”我说,“这意味着什么呢?” 她大声读着那句话,又想了一会儿。

     “仅记住快乐的时光。

    ”她慢慢地念着,把画和那封瑞纳提的信一并交给我,问,“她以前没让你看过这个?” “没有。

    ”我回答。

     我们在沉默中相互对视了一会儿。

    然后露易丝开口说:“我们是不是误会她了?你说呢?关于下毒的事?你自己看,什么证据也没有。

    ” “再也不会有什么证据了,”我说,“现在没有,永远也没有了。

    ” 我把画放回桌子,把信也放了回去。

     “如果没有证据,”露易丝说,“你就不能指控她。

    她也许是无辜的,也许是有罪的,但你什么办法也没有。

    假如她是无辜的,你控告了她,你会永远内疚的。

    那样你就会有罪,她则什么事也没有。

    咱们离开这里,下楼到客厅去吧。

    但愿我们没把她的东西翻乱。

    ” 我站在闺房里打开的窗户旁,目光越过草地眺望远处。

     “她在那儿吗?”露易丝问道。

     “不在,”我说,“她走了已经差不多半个钟头了,还没有回来。

    ” 露易丝走过来站在我旁边。

    她瞅着我的脸。

    “你的音调为什么如此怪异?”她问,“为什么你的目光老盯着那儿,盯着那些走上石阶路的台阶?有什么问题吗?” 我拨开她向门口走去。

     “你知道钟楼下面平台上的钟绳吗?”我问她,“就是那个中午招呼人们吃饭的钟,赶快去,把它拉响。

    ” 她迷惑地望着我。

     “干吗?”她问。

     “因为今天是星期天,”我说,“人都不在,或者在睡觉,或者分散到各处去了,而我也许需要帮助。

    ” “帮助?”她重复了一句。

     “是的,”我说,“瑞秋也许发生了意外。

    ” 露易丝紧盯着我,她那忧郁而坦白的目光,仔细察看着我的脸色。

     “你干什么了?”她问,但马上明白过来,露出忧虑的神情。

    我转身离开房间。

     我下楼穿过草地,走上那条通往石阶路的路,那儿没有瑞秋的影子。

     在低洼花园上方的石头、灰泥和一堆木头附件上站着两条狗。

    小的一只朝我走过来,另一只仍在原地不动。

    我在那堆灰泥附近,在沙子和石灰中发现了她的脚印,还有她的阳伞,钟声一直在响。

    四周如此寂静,钟声肯定穿过田野,一直传到海边,海湾上钓鱼的人也许都能听到。

     我来到低洼花园上面的围墙边,看见人们已经修桥的地方,部分桥身在那里悬吊着,怪异、恐怖,像一架悬梯,另一部分已落了下去。

     我走下去,来到木料和石头中间她躺着的地方。

    我抓起她的手紧握着,手已经冰冷了。

     “瑞秋,瑞秋。

    ”我呼唤着她的名字。

     上面的狗又开始叫起来,钟声还在继续传来。

    她睁开眼看着我。

    我想一开始是痛苦的目光,紧接着是迷惑的目光,最后像是认出什么来的目光。

    是的,我错了,即使那时我也错了。

    她叫我安布鲁斯。

    我一直握着她的手,直到她死去。

     过去通常是在大十字路口执行绞刑,但现在,已经没有这种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