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凉州岁月:姑臧城内的难民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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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便不是流民了?” “应该是吧……”那个小头目开始向后张望,声音弱弱。

     他对我看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走过去将我们的大门敞开。

     罗什再合掌,嘴角微微带笑:“施主,他们都是罗什请来的客人,他们在城内的住所,便是此处。

    ” 小头目张大了嘴,瞪着罗什哑口无言。

    我乘着他分神,招呼那群流民进屋。

    流民先是都怔怔地,等醒悟过来,蜂拥而入,一下子把我们的庭院挤得水泄不通。

     “这……法师……。

    这如何让下官交差?”那人有些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我示意在里面的呼延平将门关上,站在门外镇定地盯着。

    罗什走过来,跟我站在一起,把守着门。

     正僵持间,听得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大队人朝这边而来。

    等马驶近,看到领头的便是吕光立为世子的吕绍。

    他本无长处,只因为是嫡子,得了这个位置。

    吕光一死,便被吕篆逼得自尽。

    不过,此时的他刚被立为世子,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看到跟在他身边的人,我暗暗诧异。

    那个骑在枣红大马上的高大男人居然是沮渠蒙逊。

    他没有跟伯父和堂兄去战场,反而留在了姑臧。

     小头目看到吕绍来了,为了撇清关系,急忙上前将事情原委禀报给吕绍。

    吕绍问了几句,眉头皱起,跳下马走到我们面前。

     “法师,本世子知道法师悲悯。

    可是这些刁民不事劳作,每日乞讨为食。

    城中何来余粮喂他们?留着他们在城内,偷盗抢劫为非作歹之事时有发生。

    本世子此令,亦是为城中居民着想。

    ” “世子,请问妇孺老少饿得几无站起之力,又如何偷盗抢劫为非作歹呢?” 他凛冽地对视上吕绍的双眼,下巴扬起,愤然地说:“世子莫忘了,这些流民的父亲、儿子已被征召,正为凉王平叛。

    世子不想法赈灾,却要将在战场上拼死之人的父母妻儿赶出城,任其自生自灭。

    世子如何忍心见积尸盈道?” “这……”吕绍被激怒了,梗着脖子举起马鞭,“法师如此公然违抗本世子的命令,难道是想……” “世子!”蒙逊打断他,从马上跳下。

     他走到吕绍身边,先对着罗什合掌一拜,再转身对吕绍说:“世子莫要心急。

    何不先问问法师凭一己之力能否养活那么多人呢?” “能。

    ”罗什沉着声音,回答地铿锵有力,“维摩诘有言,以一切众生病,是故我病。

    若一切众生病灭,则我病灭。

    我鸠摩罗什愿效法维摩诘大师,活着的一日,便要他们也活着。

    ” 众人皆沉默。

    寒冽的风如刀割,扬起他有些旧了的棉衣。

    雪片飘得愈急,随着寒风呼啸着扑到他身上。

    罗什高昂着头,颧骨上被冻得泛出青紫色,眉宇间萦绕着凛然之气。

    他如雪莲一般圣洁,守护着心中那份坚持。

    的17 吕绍打破沉默,冷哼一声:“法师如此愚钝。

    这些妇孺老幼毫无用处,只会占口粮,死了有何不好?如今粮食才是最重要的,他们死了越多,粮食便耗费得越少。

    ” 听得这么没人性的话,我怒红了眼。

    这禽兽不如的东西,难怪会死在自己亲兄弟手上。

    上前一步,正要出言反击,手臂被拉住。

    是罗什,微微对我摇头。

    他的眼里也蕴着悲愤,却比我更克制。

     蒙逊有意无意地对我瞥过一眼,咳嗽一声,拉住吕绍打圆场:“世子,法师既然这么说了,反正不耗世子手中之粮,又何须在意呢?还有好些地方要巡视呢,世子莫要再耽搁时间了。

    ” 吕绍有些悻悻,被蒙逊拉着往回走。

    吕绍上马,叫上手下,瞪我们一眼,继续前行。

    蒙逊也上了马,调转马头之前,对一直站在门口不出声的我又看了一眼。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光大有深意。

    到现在我也吃不透蒙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今天看似帮了我们,但我知道他不会只是善心大发。

     跟吕绍这么当面冲突过,我们已经无法再劝服他收回成命了。

    收留了两百多人,加上我们家里的其他成员,一共两百三十多人在同一屋檐下。

    那天我们先得解决的便是住宿问题。

    没有多余的被褥,罗什和我本来要变卖的衣服都拿出来给衣着破烂的人穿。

    每个房间挤十几个人打地铺,连厨房到了晚上都得睡人。

    身体稍微强壮些的,便睡在屋外的走廊里。

    连我们自己的房间也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

    我终归无法接受毫无私密的生活,拉了块帘子挡在床前。

     这么高密度的难民营,放到现代绝对不符合卫生标准。

    家里气味非常不好闻,我最担心的便是传染病。

    如果有人携带病菌,一旦爆发,在这样的环境里,根本无法治疗。

    大灾之后往往会瘟疫流行,这个时代又没有疫苗与抗生素。

    跟罗什说了我的担忧,他让我不要害怕。

    春秋才是瘟疫传染的季节,现在是冬日,而且如此严寒,不会传染。

    等熬过冬后,开春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即便如此,我还是带着女人们将能洗的衣物都洗了一遍,能擦干净的地方都清理一次。

     现在不让出城,我们无法去城外捡柴,只有库房里的剩余柴火支撑着。

    为了省柴,我们只在做饭时才生火。

    虽然那么多人挤在一处,还是无法让屋里多一丝暖意。

    库房里还有十几袋粮食,我让呼延平带着慕容家住在里面。

    呼延平明白我的意思,每天揣着库房钥匙,走开一步便会锁门。

    我不是不信任那些流民,而是担心人在极度饥饿下会作出平常根本不会做的事。

    可是这些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