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近这么远 Chapter 01 沉默者与不会游泳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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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给你的?&rdquo &ldquo当然。

    &rdquo湛蓝心不在焉地说,&ldquo我回去了,晚饭前最好就送到,我想自己做奶油沙冰呢!帅哥,辛苦你了。

    &rdquo 蔡远远想起鹿雪禾那天在凉亭里说的话。

     这张信用卡肯定是她爸爸给的,那么签名,自然也是她爸爸的名字。

    很奇怪,为什么一个姓许,一个姓鹿。

    难道,她不是她家里亲生的,而是收养的?或者,他是继父?这样的家庭关系很复杂。

    这个问题,也许就是鹿雪禾的心结。

     蔡远远决定把事情弄清楚,他不能够忍受鹿雪禾有时背对他散发出的寂寞和伤感,他希望她开心快乐。

     当初,他爸妈闹离婚,他也难过了好久,甚至自闭过三个月。

    幸好遇到一个很好的笔友,在她的开解下,他才走出郁郁寡欢、无比压抑的暗室。

    说起来,现在已经断了联系,但是时常会想念那个笔友。

     蔡远远出发了,只不过是去买一个小冰箱,他的表情却像是要奔赴太空进行探险的宇航员。

    谁要这个任务是鹿雪禾布置的呢? 至于密码,根本就没有密码。

    信用卡没有设置密码。

    蔡远远心里明白,因为,鹿雪禾对他完全信任! 女生楼三楼的205室里,湛蓝没有继续睡觉。

    鹿雪禾打盹了十几分钟就醒了。

    窗帘拉上,树影映在布上,微风一吹,左右扭动。

     湛蓝被鹿雪禾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话,搞得瞌睡虫全部跑走了。

    两个人目光炯炯地聊天起来。

     &ldquo我听袖柒说,你有个日记本上不写日记,都记录着数字呢!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名字,好奇怪!&rdquo湛蓝想起一件好玩的事情。

     鹿雪禾才说一直都是自己在问问题,现在换湛蓝问她,就撞上这个问题。

    她不想多提,只是含混不清地说了一个&ldquo是啊&rdquo。

     &ldquo快交代,是不是以前就谈过恋爱,跟初恋情人有关?&rdquo湛蓝不依不饶。

     &ldquo那是一个时间的约定。

    &rdquo鹿雪禾眼睛有一点空洞,像是陷入了什么往事。

    她迟疑了一下,说,&ldquo湛蓝,我们聊点别的哦!&rdquo &ldquo那好,你妈妈姓鹿还是爸爸姓鹿啊?这个姓好少的。

    &rdquo湛蓝也不喜欢勉强别人,兴致勃勃地换了个问题。

     鹿雪禾又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她早有准备:&ldquo都不是,就是我自己想这样叫。

    &rdquo &ldquo你很牛!老爸老妈也不念叨你吗?&rdquo湛蓝隔着走道,竖起大拇指。

     &ldquo反正我也有这个自由。

    &rdquo这样被问下去估计问题一个比一个要刁钻,不行,赶快打住。

    鹿雪禾开始反问,她眼珠一转,不怀好意地说,&ldquo湛蓝,你一直说你是花痴九段,怎么从来不见你喜欢的人?&rdquo 这下,湛蓝的脸都红了,像一朵鲜艳的蔷薇。

     难得看见湛蓝这样的表情,鹿雪禾来了兴趣:&ldquo我来猜,是我们班的班长?那个个子很高的方槿?我记得考试交试卷,你是最积极的,非要亲手交到他手上不可。

    &rdquo 方槿像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但却是个一米八高、一笑便露两颗小虎牙的男生。

    湛蓝张大了嘴巴,含着的一颗薄荷糖几乎掉出来。

     一猜就中。

     她很惊讶:&ldquo小禾,我敢打赌,你一定是常常偷窥我的行踪。

    &rdquo谁都不知道她真正喜欢的人,平时她调侃过无数个男生,姐妹们打趣说,湛蓝不仅知道全校有多少个男生,而且还知道&ldquo上品&rdquo有多少,&ldquo中品&rdquo、&ldquo下品&rdquo有多少,因为她是花痴九段。

     &ldquo你怎么知道的?&rdquo湛蓝好奇。

     鹿雪禾微笑了:&ldquo因为你嘴巴上从来不提他,那么多男生都被你笑过、骂过、夸过、点评过,只有方槿你从来没提过。

    &rdquo 湛蓝不能够不承认,一回想,确实是这样的。

     鹿雪禾的语调忽然变得寂寥起来,然后淡淡地说:&ldquo真正喜欢的人是放在心里的,绝对不会挂在嘴巴上,对不对?&rdquo 湛蓝又怔住了,说这样的话的鹿雪禾,像是经过了漫长的苦恋的人,口吐莲花一般的警句,她的眉头之间,又出现那种寂寥。

    湛蓝见过好几次,不知道鹿雪禾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心事。

     湛蓝抓起枕头边上的一个花瓣熏香包,丢鹿雪禾:&ldquo又学林妹妹,我可不是蔡远远,才不会心疼你呢!&rdquo 她不想让这种哀伤的情绪蔓延开来。

     湛蓝的心思,鹿雪禾了然于心,她也把干花包丢回去:&ldquo我有蔡远远呢,你的方槿呢?&rdquo 湛蓝立刻变成了泄气的小皮球:&ldquo亲爱的小禾,干吗非提我这个不开的壶嘛!&rdquo &ldquo小蓝,丘比特的黄金箭,只青睐勇敢的心。

    &rdquo鹿雪禾叫着湛蓝的名字,那么温柔地对着湛蓝说。

     湛蓝却看出她的心已经飘远,无从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ldquo湛蓝,湛蓝&hellip&hellip&rdquo 是谁在门外叫她的名字啊?湛蓝把拖鞋套到脚上,跑去开门。

     不是别人,正是蔡远远,扛着一个宝石青颜色的小冰箱,满脸微笑。

     &ldquo蔡远远你怎么进来的?&rdquo湛蓝瞠目结舌。

     蔡远远晃晃另一只手里的水果篮,说:&ldquo我分了两个大苹果给楼下那个阿姨,而且,我叫了她好多声阿姨,她就放我进来了。

    &rdquo 湛蓝恍然领悟:&ldquo难怪呢,楼下的那个欧巴桑也喜欢占小便宜的,反正放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所谓。

    &rdquo 说话的空当,鹿雪禾已经扭开一瓶纯净水递给蔡远远。

    蔡远远没有喝,浇了半瓶子到头上,才算得救,然后小口小口地喝水。

     鹿雪禾站在他旁边,给他擦汗。

     湛蓝看得呆了,忽然明白什么叫羡慕。

    爱情真伟大,腼腆害羞的蔡远远,也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因为爱,所以勇敢了。

     安顿好小冰箱,湛蓝调好牛奶和糖,就自觉地到隔壁留校的同学那里串门。

    天又黑下来,时间也不早了,她才返回。

     蔡远远已经离开了。

    鹿雪禾这次真的困得睡着了,面容上仍然有甜甜的笑容。

    湛蓝忍不住坐到边上,轻轻抚摩了下她的头发,像姐姐抚摩妹妹那样。

    这样单纯简单的女孩,把什么都藏在心里最深的地方,甚至还鼓励自己要勇敢呢。

     湛蓝不知道,蔡远远已经开始一点点行动,想要搞清楚鹿雪禾的心结是什么。

     忙碌当中,一个暑假飞快地过去。

    陆续看见熟悉的面孔又出现,蔡远远才发现,又要开学了。

     新学期,蔡远远和鹿雪禾同桌了。

    照一般情况来说,这样明显的恋爱是要遭到班主任的警告的。

    不过,对于蔡远远和鹿雪禾,班主任老王却闭嘴了。

    因为他们两个不管是测试、摸底考试,还是组织的大型会考,都成绩稳定。

    按照这样的情况,虽然不能够进入一流大学,但是考到重点大学还是不成问题的。

     并且,偏科的蔡远远似乎英文水平提高了,这一科的成绩上涨了十几分。

    鹿雪禾则永远比蔡远远多考一点点,在他前面一个名次。

     这是一对聪明的小恋人。

    恋爱,但却不耽误学业。

     老王默认了他们的亲密。

    上个学期末尾的游泳池事件,只在学生之间流传,传不到老师的耳朵里。

    他们两个与世不争,对谁都友好,谁也不打他们的小报告,包括那些嫉妒过的女生。

     这真的很奇怪。

    看来,每个人都对真正美好的恋情心存爱惜。

    湛蓝是这样想的。

     湛蓝的成绩一般,侥幸也分到这个班。

    不过她反而不高兴,因为方槿同学没有她那么侥幸,功课走低的方同学还留在原来的班。

    湛蓝的心思,终于开始花在如何表白上。

     可是,她发现自己真的开不了口。

    最拈花惹草的蝴蝶其实是色盲,最花痴九段的湛蓝,原来骨子里是个害羞的小女生。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微妙。

     只有宿舍没变,鹿雪禾回到宿舍,给湛蓝出主意。

    不幸,主意一个一个都被否决。

    湛蓝不是觉得太招摇,就是觉得太直接。

     最后,鹿雪禾说:&ldquo11月27号是我的生日,我们开个小聚会,把方同学也请来。

    &rdquo 这种场面下,适合制造各种机会。

    鹿雪禾是转校生,打着感谢照顾的名义,由她出面邀请以前的班长,很理所当然。

     才开学,距离生日还有两个月,早得很。

     湛蓝说:&ldquo不急,我来安排。

    &rdquo 蔡远远已经开始给鹿雪禾提前准备生日聚会。

     鹿雪禾的爸爸许言永在开学初期又来了一次。

     这次是周末,他在学校门口,准备打电话让鹿雪禾出来见面。

     很巧合,他看见鹿雪禾走出校门,在女儿旁边是一个很斯文的男孩。

    他在心里感慨,女儿已经开始交男朋友了,而自己却在女儿眼里是个失败的父亲,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女儿带来不好的影响。

     许言永没有回避,满面笑容地打招呼,对蔡远远说:&ldquo你好,自我介绍一下如何?&rdquo 蔡远远老远就认出了许言永,他有一点点尴尬。

    男孩子遇到女友的爸爸,总是有点不自在。

    他赶紧放开了鹿雪禾的手,跟鹿雪禾并排走到许言永的面前。

     鹿雪禾的脸上仍然是淡淡的,没有女儿想念好久不见的父亲的热切,也没有明显的憎恶,像是遇见一个普通路人一样。

     许言永不介意女儿的反应。

     蔡远远有点结巴地说:&ldquo伯父您好,我叫蔡远远&hellip&hellip&rdquo然后他就礼貌地等待长辈的安排。

     许言永提议出去吃东西,两个年轻人只能够点头。

     许言永开车载鹿雪禾、蔡远远到中心城区。

    一出学校三公里外,两边全是繁华喧闹的店铺,人流也多了起来。

    许言永开着车,寻找着合适的地方,问:&ldquo想吃什么,小禾&hellip&hellip&rdquo听得出,他叫这个名字还不习惯。

     蔡远远不开腔,他心里还在琢磨这对父女之间的关系。

    他们不同姓,他们之间的敌对又不算激烈,大概只能够用一个词语说明:冷战。

     对,就是冷战,没有比这个词更加准确的了。

     鹿雪禾看着车窗外的夜景,心不在焉:&ldquo随便吧!&rdquo 许言永似乎有点无奈,就停在绿茵阁外。

    这是家大众化西餐厅,布置得挺细心,无烟区和吸烟区分隔开。

    服务生把菜单给唯一的女性,鹿雪禾。

    鹿雪禾递给了蔡远远。

    蔡远远表示礼貌,递给许言永。

     许言永当然吃什么都无所谓,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他摆摆手。

    蔡远远只好先点。

    拿着菜单,蔡远远眼花缭乱,他最讨厌点菜了,选择太多,不知道吃什么好。

    他干脆胡乱地点了一个套餐,以及一些小零食&mdash&mdash为鹿雪禾点的。

     许言永其实很想借这个机会,表明他是一个开明的父亲,不反对女儿这样早恋。

    他愿意祝福他们,像一个贴心的老爸做出的最温情的举动。

    鹿雪禾却不领情,一直不与爸爸对看,目光始终回避躲闪。

    餐厅里冷气开得很足,一顿饭下来三个人都没什么话,吃得冰冷无味。

     出来的时候,许言永又问,要不要买点零食带回去吃? 学校偏远,很多零食确实买不到。

    许言永记得,宝贝女儿以前很爱吃零嘴的,家里的冰箱里零食都塞得满满的。

     鹿雪禾还是摇头,那样子很像她的母亲,看起来温柔,却透着倔强。

    虽然倔强,又心肠柔软。

    只是因为他做的事确实太过分,才使得一贯温柔克制的鹿雪禾母亲离家出走吧。

    许言永摸出墨镜,戴上。

    他不想在小辈面前,红了眼圈,太难看。

     那次出走回来后,鹿雪禾的脾气似乎都变了。

    许言永默默开车,回学校。

    车子渐渐加速,路边的街灯,光芒连成一线,温暖的黄,一下子照亮三个人的面孔。

     车里放了一首歌曲,一个女声在低低地唱着。

     蔡远远仔细辨认这首英文歌曲的歌词,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

    他的英文实在很烂,听不懂,只零碎明白几个单词。

    鹿雪禾的英文好,一定都明白。

    他本想问鹿雪禾,却看见鹿雪禾恻脸看外面,玻璃窗映出她的面孔,分明有泪光。

     蔡远远抽出纸巾,悄悄塞到鹿雪禾的掌心。

     歌曲仍在继续。

     回到学校,许言永跟蔡远远一起把鹿雪禾送到宿舍楼下。

     鹿雪禾说:&ldquo谢谢,再见。

    &rdquo 到此为止,她才说了不到五句话。

     走上阶梯,她忽然回头看了许言永一眼,那眼神很复杂,似乎看见的是陌生人,又似乎看见的是熟悉无比的人。

     蔡远远问许言永:&ldquo伯父晚上在哪里休息?&rdquo &ldquo我已经订好了宾馆,你也早点回去吧。

    &rdquo许言永看出,这是个好男孩,细心体贴。

     许言永似乎想起什么,他钻进车里,出来时候,递给蔡远远一张名片:&ldquo有什么事情,和我联系。

    过些时间我再来看望你们,帮我好好照顾小禾。

    &rdquo 蔡远远点头,很用力。

    这是对他的承认,也是男人之间的约定,他是这样理解的。

    蔡远远也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许言永,就与之道别。

    他一直走到所在的男生楼2栋,正要上楼,来了一个电话,手机显示来电是才告别的伯父许言永。

     蔡远远犹豫了一下,铃声就没了,想必是那边挂断了。

     蔡远远心里的疑问多少有了一点眉目,在暑假期间,他常常请湛蓝吃东西,从湛蓝那里能够听到的都听到了。

    可惜有限。

     他揣摩着鹿雪禾的爸爸许言永找他,恐怕是想来一次深聊,可他觉得似乎还没熟悉到那样的程度,毕竟才见过一面。

    他不知道见面了,说什么,该如何说。

    毕竟太多事情,他都没搞清楚。

    和一个大人之间,也很难沟通的吧?就像自己和爸爸之间一样,有代沟啊! 蔡远远还是回了个电话过去:&ldquo伯父找我吗?&rdquo &ldquo是啊,本想请你去喝杯咖啡,不过你明天还要上课,我改变了主意。

    这几天我暂时不离开,等到周末再见,好吗?&rdquo这次许言永声音里带着点熟悉的口吻了。

     那当然好,蔡远远心想。

    他含糊地说:&ldquo好的。

    宿舍已经熄灯了,我先睡觉了。

    伯父晚安。

    &rdquo 宿舍里其他男生,在没有边际的聊天里渐渐都睡了。

    蔡远远却睡不着,越到夜里越宁静,可以听见其他人的长长短短的呼吸声,以及远处池塘里青蛙微弱的鸣叫。

     蔡远远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没用。

     他想起了白色的老房子,他和鹿雪禾在小镇过的第一个夜晚。

    半夜,他隐约感觉嘴唇上凉凉的感觉。

    霍然,蔡远远坐了起来,睁大眼睛。

    黑暗中,他的眼神仿佛有细小的两团火焰在燃烧。

     他醒悟过来,那是被吻的感觉。

     在游泳池,给鹿雪禾做人工呼吸的那次也是同样的感觉,凉而柔软。

    那天晚上,原来,是鹿雪禾偷偷进入他的房间吻了他。

     蔡远远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想要确认下那种冰凉的感觉。

    可惜,他的手指热热的。

    他摸摸自己的额头,也是热的。

     他闷闷地躺下。

    听手机上保存的几首歌,那里面一共十一首,反复播放着。

    最后一首,是holdmeclose。

    低而深情的乐声里,他渐渐有点迷糊了。

     回到白色房子里了吗?是在白色房子里,还没有老旧,家具还是新的。

    四周满是镜子,他看见自己那么小,几十个自己,是十岁那年的样子吗? 一个熟悉的女人走近他,抱住他,说,乖,妈妈就要走了,以后会来看你的。

    他惊恐地看着这个女人,却叫不出&ldquo妈妈&rdquo那两个字。

    他越想说话,却越说不出来,只有喑哑的怪声。

    他只有用手紧紧抓住妈妈黑色上衣的衣摆,可是他的力气耗费干净,那衣服轻易挣脱了他的手。

     妈妈笑了一下,招了一下手,一个转身就不见了。

    又一个转身,妈妈是站在飞机舱门口,眼角似乎流着泪。

    白色的大雾袭来,淹没了一切,也淹没了他自己。

    在雾气里,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是爸爸的声音,却始终找不到爸爸的人。

     无形的力量牵扯着他,他身不由己地挪动着。

    那种感觉如同被无数的手推来推去,却无从反抗。

     最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这个人影无比沉默,走到他身边来,他却看不清楚这个人的面孔。

    但是,充满了害怕的蔡远远忽然觉得心中无比安定。

    这个人是来拯救他的吧。

    这个人站在身边,他就恢复了理智,他听见自己对自己说,是梦,刚才的一切都是梦,醒来就没事了。

    这个人牵住了他的手,也用一种沙哑的、听不出性别的声音在他耳朵边上说,醒来吧,醒来吧! 蔡远远就醒了。

     但是,这个梦的内容,还是叫他纳闷地寻思着。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梦见妈妈和爸爸不稀奇,但是,梦里还有一个人是谁呢?可惜一点也看不清楚,连轮廓都是抽象的。

     下半夜,蔡远远又稍微睡了一下,没有再做梦。

     天亮了以后,蔡远远提早出了宿舍。

     路过高一的教室,他忍不住回头看过去。

    太早了,那里还没有学生到,空荡荡的。

    他曾经坐在倒数第二排。

     那熟悉的位置上,他曾经是最沉默的一个人。

    刚刚摆脱自闭的那一年,他不和同学说话,也不怎么理睬别人。

    直到高一的第二个月,他接到了一封信。

    是一个想和他交笔友的女孩子,说是在杂志上看见了他的地址。

     是的,蔡远远曾经在无聊的时候干过发布自己地址的事情,不过那也是更早以前了,应该是初中的时候,也不知道那女孩是怎么找到他高中地址的。

     后来他们开始聊天,先是在书信里交换联系方式,然后用电子邮件来往,那个时候才刚刚上网,注册了一个电子邮件纯属图个新鲜。

     那个女孩子说不习惯电话,没有给电话号码,她愿意一直这样用电子邮件说话。

    他也是这样认为的,真要凭借声音来说,他知道自己一定会紧张,说不出话来。

     和那个女孩子聊得很开心。

     真的很舒服,她仿佛是上帝派来的一个天使,理解他所要说的全部难过,她鼓励她,与他分享好歌,安慰他&hellip&hellip 蔡远远发现,一天不去看她的回复邮件就无法安心坐在教室。

    那段时间,他几乎疯狂地上网。

    年轻的男生不是没有一点幻想的,也许这个女孩子,被派来还有着更加美好的使命。

    她,或许会成为自己的恋人,然后,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

     她的署名叫小雪。

    高二不到,小雪忽然就没有再按时按周期发信过来了。

    好像以前聊得太多,有一天忽然没话说了。

    隔了几周,才又发来一封,但是文字很少。

     邮件渐渐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中断了。

    蔡远远不习惯忽然少了一个人的牵挂,坐立不安。

    如果见过照片,也许脑海里还会冒出这个女孩子的样子。

    但是没有见过,想象也没有了依据。

    只能够模糊地幻想着,是一个漂亮的、长头发的、穿白色球鞋的女孩子吧! 写信过去,没有回信。

     后来,他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也许是长大得太快了,他突然就不需要这样一个朋友了吧。

    小雪没有催促他,也没有责怪他,像她出现时一样,静默了,不再联系了。

     小雪,小雪&hellip&hellip蔡远远念着这个封藏在记忆里的名字。

    小雪是谁呢?其实,他应该感谢她的。

    在他最寂寞的时候,舌头与嘴巴几乎废弃,她一直陪伴他&ldquo说话&rdquo。

     蛐蛐声响起,是鹿雪禾来的一条短信,问他买好早点了没。

     蔡远远就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变成了全程仆人。

    不过,就算是仆人,也是幸福的仆人。

     蔡远远到食堂去,买了鹿雪禾要吃的一小份全麦面包,一份蔬菜沙拉。

    他自己则是吃了一碗分量十足的三鲜米粉。

     计算好时间,蔡远远到了教室。

    看了看黑板旁边的日历,这天是星期五,高三规定的是单休。

    也就是说,明天晚上他就有时间了。

     马上,鹿雪禾就来了。

     他忽然很期待见到鹿雪禾的父亲。

     和往常一样,下课后,蔡远远牵着鹿雪禾的手出去吃东西。

    但是,鹿雪禾一天都没什么胃口。

    早上的面包只吃了一半,还有一半丢给了小树林里的松鼠。

    她今天穿着一双透明无色的软凉鞋,进入11月后,天气降温了一点,但还是比较热。

     鹿雪禾的裙子是粉红色的,蔡远远看着她,一刹那有些痴了。

    他忽然觉得她是那么美,比起池塘里的睡莲也没有一点逊色。

    风吹动她的裙子,鹿雪禾就如同一朵睡莲在摇曳。

    鹿雪禾像是什么都没觉察,低头,抿着嘴唇轻轻一笑。

     一起走了大半的路,到了没有人的蔷薇园。

    周末大家都放松去了,这里很寂静。

     花香弥漫如海洋。

     鹿雪禾忽然说,等一下,蔡远远就下意识地停步,扭头,看着鹿雪禾。

    他想问怎么了,但是,他没有问出来。

     鹿雪禾也转过身来,踮起脚,亲上蔡远远的嘴唇。

    蔡远远呆住了。

    这种感觉,只可以说很玄妙。

    这么舒缓,又这样迅速。

    她的嘴唇带着凉意,手掌心却滚烫。

    蔡远远的心里如岩浆流淌,嘴唇上却像接触到了冰激凌,有着微微的甜。

     人工呼吸那次不算&hellip&hellip 夜半,她偷吻的也不应该算&hellip&hellip鹿雪禾在心里想。

    这样的一天,她永远不会忘记。

     这一个才算是真正的初吻吧。

    蔡远远,也在心头这样说。

     蔡远远永远不会忘记。

     等到人完全分开,一路上,鹿雪禾再也不说话了。

    蔡远远没有去看鹿雪禾的眼睛,他看着前面,紧抓着鹿雪禾的小手,小声而坚定地说:&ldquo我要守护你一辈子。

    &rdquo 这便是誓约吗? 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