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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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应该豪气潇洒的撒钱之物,经过沈铎这一番话,成为了一场紧张的现场教学。

     任勤勤再无先前的散漫。

     一进店,先不动声色地横扫全场,确定该品牌今年这一季的大致风格,然后再听店员向她推荐适合自己的新款。

     任勤勤再度展现出了她惊人的学习能力。

     不过两三家店后,她就已适应了新角色。

    不再用沈铎开口,她自己可以操着熟练的英语同店员交流,提出明确的要求,让她们为自己服务。

     少女在店员讲解推销时,神态很沉静,好似漫不经心,又像是在思索。

    店员不知这年轻女客的根底,反而不敢怠慢轻视她。

     “这款复古设计的灵感来自上世纪六十年代……” “您身上这条裙子,配RogerVivier的红色方扣鞋最合适不过……” “戴这款戒指,最好再配一支守护戒指。

    您看这一对金银指环怎么样?” 沈铎跟在任勤勤身后,沉默、耐心,只负责买单,做足一名绅士。

     任勤勤起初还会回头看他眼色示意,渐渐便能自己做决定。

     “沈铎,你能过来一下吗?” 沈铎走过去,就见任勤勤手里拿着一条Zegna的三色条纹真丝领带,往他脖子上一套,继而熟练地打了一个交叉结。

     “送你的。

    ”任勤勤为沈铎整理着衣领,“用我自己的零花钱。

    算是今天的回礼。

    ” 沈铎低头看。

    女孩的手指被深色领带一衬,愈发显得白皙如玉。

     女孩的手正按在他心口的位置,掌心一片温热,透过肌肤直达心脏。

     * 伦敦的夏日白昼极长,逛到饥肠辘辘,一看已快七点了,外面的天还明亮如下午四时左右。

     晚饭是在诺丁山的一家米其林二星餐厅吃的,吃完了天居然还没有黑。

     旅游旺季,诺丁山沿街的店铺也推迟了关门的时间。

     任勤勤和沈铎并肩一路逛过去,吃了热狗当晚饭,沈铎又买了两个圆筒冰淇淋作饭后甜点。

     沈铎只吃一个香草单球,但是任勤勤什么口味都想尝一尝。

    她那个蛋筒里最后堆了五个球,还浇了巧克力酱和覆盆子酱。

     “当心胃疼。

    ”沈铎道。

     “你太小瞧我的胃了。

    ”任勤勤大快朵颐,“小时候我没什么零用钱,想吃根冰棍都得求我爸好久。

    那个时候我就发誓,我将来有钱了,一定要随心所欲地吃冰淇淋!” “你家也不至于穷到连冰棍都吃不起吧?” “我爸抠门呗。

    有钱了他要买酒呀。

    ”任勤勤说,“不过我也有办法。

    我在学校里收同学们用完的旧练习本,攒上满满一书包,换五毛钱,可以买一根牛奶冰棍……” 融化的冰淇淋淌在手背上,少女伸出舌头去舔。

     粉红的舌头划过白皙的手背。

    沈铎眼角猛地一抽,仓促别开了脸。

     “……我爸不知道这事,以为我偷他的钱,还打了我。

    ”任勤勤说着忽然有点难过,“唉,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家出走呢……” 沈铎的目光又被牵回了女孩落寞的脸上:“去了哪儿?” “能去哪儿呀?”任勤勤自嘲,“我又没钱,没亲戚可以投奔,年纪太小去打工人家都不收,只有人贩子会来拐我。

    我只有在家附近的街道上转悠咯。

    ” 沈铎轻笑了一声:“你爸把你找回去后,没再揍你?” “他没来找我。

    ”任勤勤轻声,“我自己回去的……” 沈铎的眉头抽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刺中了心口。

     少女穿着一条上午才买的白色棉麻吊带裙,低着头,扎着丸子头,后颈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细腻的肌肤上,像一只忧伤的天鹅。

     男人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想寻一句适合的话,去安慰一下女孩。

     “啊!旅行书店!”任勤勤突然两眼放光,一蹦三尺高,童年的创伤嗖一声不知道飞去哪里了。

     “快快快!给我拍一张合影。

    我早就想来这家书店了。

    ”任勤勤把手机塞进沈铎手里,“你看过《诺丁山》吧?茱莉娅·罗伯茨和休·格兰特就是在这里相遇相爱。

    ” “那只是一部由人编写由人演的电影。

    ”沈铎讥笑,“作家的笔下,什么样荡气回肠的爱情都写得出来,不要太当真了。

    ” “你这人真的是浪漫的刽子手。

    ”任勤勤嗔了沈铎一眼,“我当然知道那是个虚构的故事,这些游客也都知道。

    但是描写的感情是真的,爱情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 “是吗?”沈铎剑眉一挑,“如果茱莉娅·罗伯茨推门进去,碰到的不是英俊的休·格兰特,而是一个秃头大肚满脸油腻的老头,我相信绝对不会有爱情发生。

    ” 任勤勤仰头大笑。

     这是她的优点。

    哪怕和人在争辩,她也总是笑容满面,这样气氛就永远都坏不了,永远有斡旋的余地。

     “也许吧。

    可是这电影讲的就是超脱身份的爱情呀。

    就像那句经典的台词一样。

    相爱只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之间的事,再无其他。

    ” 少女的眼波如月夜柔亮的泉水,仰着脸望过来,足以让一个强大的男人被定在原地,聆听她说的每一个字。

     任勤勤轻声念着:“I'malsojustagirl,standinginfrontofaboy,askingtoloveher.”(我只是一个女孩,正站在一个男孩的面前,恳请他爱我。

    ) 仲夏夜的风穿过狭窄的街道,吹拂着屋檐下的银铃,带来女孩身上柑橘的清香。

     漫天都是蔷薇色的晚霞,人面如桃花。

     沈铎轻而缓地深吸了一口气,将面容尽其所能地控制在沉静稳重的范畴之中。

     “说这么多,到底帮不帮我拍照?”任勤勤催促。

     沈铎接过了手机。

     橱窗前留影的一对情侣正好走开,任勤勤开开心心地跑过去,靠在窗前,摆出优美的姿势。

     沈铎举起手机,把女孩框在镜头里。

     天色已暗,路灯亮起。

    温暖的路灯和薄蓝色的阴影,在任勤勤的白裙上交织出鲜明绮丽的对比。

     像冰雪与烈火,像恨与爱,像理智与情感,难分难舍,相映生辉。

     女孩灵秀的面孔在镜头里只有巴掌大,是暮色里一朵徐徐绽放的花。

     沈铎忽然单膝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