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余烬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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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去碰那只握刀的手,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谨慎,指尖轻轻探向那被布条覆盖的脖颈侧面,感受着那微乎其微、却顽强如地底根脉般搏动的脉搏。

    她的手指冰凉,声音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镇定,甚至夹杂着一丝劫后重逢的、不易察觉的哽咽: “快!抬进屋里!最里面那间!避风,安静!轻点!轻点!他的肋骨…内腑…受不得震荡!王海!快去!把备好的药汤热滚!要最滚烫的!再去烧一大锅开水!” 山谷的空气被一种紧绷而充满生机的忙碌取代。

    担架被小心翼翼地抬进主屋。

    苏婉如同守护着最后火种的母兽,眼神锐利,指挥若定。

    吴明艰难地弯下腰,捡起沾了泥土的布包,紧紧贴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也拄着拐,一步步挪进了屋内。

     茅屋光线昏暗,弥漫着新木的清香、晒干茅草的干爽气息,以及新鲜草药被捣碎后释放出的浓郁苦涩。

    一张用粗壮原木简单拼成的床铺上,铺着厚厚晒干的柔软茅草和几张硝制过的、带着山林气息的兽皮。

    担架被极其轻柔地放下。

     苏婉的动作变得麻利而精准,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轻柔。

    她解开一层层被血、泥浆、汗水和草药汁液浸透得板结发硬的布条。

    每揭开一层,屋内本就凝重的空气便又沉下一分。

    布条下显露的躯体,触目惊心:大片皮肤被高温灼烧,呈现出焦炭般的死黑、水泡破裂后狰狞的粉红肉芽、与侥幸完好的苍白皮肤犬牙交错,构成一幅地狱归来的图卷;左肩胛骨下方,一个深可见骨的贯穿伤边缘肿胀发亮,渗出黄绿色的脓液;左侧肋骨的区域,一片深紫色的瘀痕下是令人心揪的凹陷;左眼被厚厚的、散发着清凉气的深绿色草药糊完全覆盖;裸露的肢体上,遍布着被岩石刮擦、荆棘撕扯留下的深深浅浅的血痕……每一道伤口,都在无声地嘶吼着那场毁灭风暴的惨烈与不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苏婉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但手上的动作却越发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她迅速用煮沸又晾温的溪水清洗伤口,刮去腐肉,再将捣成泥状的、散发着清凉或辛辣气息的草药仔细敷上。

    她将耳朵紧紧贴在他凹陷的胸膛上,屏息凝神,仔细分辨着那微弱心跳下隐藏的杂音与湍流,判断着内腑的伤势深浅。

    她取出几根在油灯上反复燎烤过的、磨得极其光滑的骨针(寻不到金属针),穿上用草木灰水煮过、坚韧无比的草茎纤维,开始缝合那几处最深的、皮肉翻卷的裂伤。

    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顺着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颊滑落,滴在伤者滚烫的皮肤上,瞬间蒸发。

     吴明静静地坐在床边的树墩上,那个装着电台残骸的布包被他放在膝头,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按着。

    他的目光,穿透苏婉忙碌的身影,落在昏迷者那张被厚重草药敷料覆盖了大半、却依旧能清晰勾勒出刀削斧凿般刚毅轮廓的脸上。

    他的视线最终,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地钉在那只紧握着刺刀的手上。

    刀柄粗糙的木纹,早已被凝固的暗红血污和无数次紧握的汗水浸透,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黑色的油亮。

    在靠近黄铜护手的位置,几个崭新的、刻痕极深、每一笔都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力气的字迹,清晰地撞入吴明的眼帘: “幽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