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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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了,那下一次呢?无谓的拖延没有意义,只能让他们更加被动。

     “……” 费加洛愣了, “你……你要做什么?” “很简单。

    ” 温简言冷静地抬起眼,望向站在不远处的耶林,眼底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忖度之色,像是在打量着一件物品、一块肉,而非一条命、一个活人。

     “我们杀了他。

    ” “就在此时、就在此地。

    ” * 游轮深处。

     空气中浮动着隐隐的腐香,两边的船舱舱门紧闭着,微弱的灯光下,冰冷的金属舱门上残留着数到凌乱不堪的血痕,像是有人用沾血的手撑在墙上,走一步停一步地扶着走过去一般。

     四下一片死寂,只能听到断续的自言自语。

     “……什么船开了进去保一命。

    ” “我呸!” 陈澄单手支在墙上,停下脚步,喘了口气,抬起头,一张脸虚弱惨白,双眼却烧着熊熊冷火,他扭过头,啐出了口乌黑的血。

     “去他妈的雨果。

    ” “到底谁会乖乖听他的……?!” 陈澄再次迈开步伐,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挪地向前走着,嘴里还在始终不断地、嘀嘀咕咕地骂着些什么,但绝大多数的字眼都含混不清,很难确定具体的内容。

     哪怕雨果说的是真的,真能在船开之后进房间保命,陈澄也绝不可能这么选的——这太懦弱,而他又太骄傲,比起窝窝囊囊地被梦魇支配、苟且地保全性命,他宁愿把血流干,大笑着死去。

     忽然,陈澄的指尖碰到了一处空当,他一怔,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扭头向着身边看去。

     在他走过来的这一路上,每一间船舱的舱门都是紧紧闭着的,但是这一间…… 却是不设防地半敞着。

     陈澄眨了下眼,透过糊在眼睑上的半干涸血痂,看清了门牌上模糊的两个字。

     ——丹朱。

     倏地,陈澄猛直起身,微微瞪大双眼。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居然是丹朱的房间。

     上次进入【幸运游轮】这一副本中时,他曾和匹诺曹一起来到过这一层,并试图从外部破开舱门,进入到丹朱房间之中,但那一次,他们失败了。

     上一次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无法打开的大门,这一刻,却这样不加防备地在他的面前敞开着,只要轻轻一推就能走入其中。

     似有一阵电流从陈澄的脊背上窜过,带起一阵战栗。

     他抬起手,沾着血的指尖碰上舱门。

     “嘎吱——” 伴随着一声轻响,沉重的金属舱门向着内里滑开,一股浓重粘稠的花香扑面而来,犹如实体一般重重砸上面门。

     陈澄屏住呼吸,低低咒骂一声。

     他天生嗅觉敏锐,进入直播间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在在公会里见到丹朱的第一面时,身边的所有人都在为她的美貌所着迷,但他却只想离这女人越远越好。

     不管丹朱的容貌多么艳盛,陈澄都无法关注,因为他能嗅到她身上始终萦绕不散的气味…… 一种腐烂的、腥臭的、独属于亡灵的气息。

     而这气味从未如此浓郁。

     陈澄在原地定了半分钟,才终于勉强缓过来。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但却并不是完全无光,一盏在床边,一盏在桌边,两盏小灯幽幽释放出昏微的光线,为整个房间镀上了一层不详的浅红色, 陈澄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迈开步伐,走进入房间之中。

     或许是因为丹朱本人已经离开的缘故,原本覆盖着整个房间的血红色花枝已经消失了,只在墙上留下狂乱的凹痕——像是潮水退去之后,遍布浪纹的沙滩。

     陈澄在房间正中央驻足,四下环视着。

     房间很大,也很拥挤。

     房间的正中间是一张大的离谱的床,重重繁复的帷幔自四面八方垂下,遮挡住覆盖着厚厚丝绸和纺织物的床面。

     化妆桌位于房间角落,上面乱糟糟地堆满了没有拆封的、大大小小的礼物,花瓶被挤在中间,里面插着几只即将枯萎的花。

     衣柜敞开着,一条条鲜红的衣裙从中淌出,一看就非常昂贵的布料被随意地对待,有的搭在椅背上,但绝大多数都凌乱地堆在地上。

     “……” 陈澄皱皱眉头。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一开始究竟预期看到些什么,但无论如何,这里都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他走向桌子,胡乱翻找起来。

     虽然早就知道丹朱在梦魇中被追捧的程度,但这也是陈澄第一次看到这种“追捧”的具像化,桌子上、地面上、堆满了礼物和信件,虽然没有一件被拆开,但上面的名字陈澄都或多或少有些印象——有的是他们公会的,也有其他公会的,基本上全都是排行榜上有头有脸的风云人物,他们殷切送来的求爱信和礼物就这样被随意地丢弃在角落,等待着被下一批更昂贵、更珍惜的礼物取代,最后被收到礼物的主人无情地扔出房间。

     陈澄花了一些力气,才从这小山一样的礼物堆中,将被压在最下方的抽屉拉开。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这些抽屉被压的这么深,显然是从没有被用过的,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没有化妆品。

     没有首饰。

     更没什么人体组织、残缺器官之类的东西。

     每一个抽屉都落满尘土,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被开启过了。

     直到陈澄拉开了最后的、也是最下方的抽屉。

     抽屉的最深处,随意地丢弃着一张孤零零的照片。

     他伸出手,将照片拿起。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人高大,女人纤细,模糊的眉眼间依稀可见风采,他们坐在一张类似于公会办公室的桌边,亲密地靠在一起,似乎在笑着说些什么,在他们的身边,隐约还能看到行走着的其他人影。

     他翻过照片,后面用英文草草写着一句话: “Evendeathcan’tpartus.” 【即便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 阶梯无休止地向下,似乎正在通向没有止境的地狱。

     诡异的腐香如影随形,像是附骨之疽般紧紧地追逐着他们,无论速度再这么快、逃得再怎么远,都甩不掉,挣不脱。

     “妈的,”橘子糖诅咒,“她怎么还在追!” 她不耐地摩挲着刀柄,眼底隐约有血色浮现:“要不干脆直接停下来,一了百了——” 苏成:“不行!” 他语气低沉,斩钉截铁。

     “我是代理船长我知道,”苏成扭过头,语速很快,“现在的丹朱不是能直接正面对抗的存在——只要对上就是死,没有别的其他任何可能性!” 现在的丹朱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个体那么简单了。

     只要杀死苏成——她现在唯一的竞争对手——她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游轮船长、货真价实的梦魇代行者。

     甚至可以说,现在的丹朱几乎等同于游轮的规则本身。

     如果不是苏成名义上还是船长代理,依旧保有部分的、少的可怜的控制权,能勉强提供几分微薄的保护,否则的话,他们在丹朱面前,将如赤身裸体一般无所遁形。

     “难道我们就这么逃下去吗?”闻雅急促地喘息着,低声道,“我们没办法甩掉她。

    ” 虽然看不到丹朱的身影,但是,他们却仍能从空气中逐渐浓重的香气、以及背后间或传来的熹微光线中,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每一分钟都比上一分钟更近,每一瞬间都比上一瞬间更危险。

     她就像是狡猾而恶毒的猫,不紧不慢地松开或落下爪子,玩弄着自己掌心里的猎物,不将他们逼迫至绝望的境地就不会罢休。

     “还有,你不是预言家吗??”后方传来橘子糖急躁的声音,“不能变个戏法祈个雨什么的吗?” “……”苏成深吸一口气,“我刚才跟您解释过很多次了,我不是做这种业务的。

    ” 他低下头,指尖处,一张牌静静悬浮。

     牌面凌乱不堪的漆黑线条,在微弱的光线中显得无比狂乱,似乎多看一眼,就会被其中所参杂的莫名力量所俘获,陷入到无法自制的癫狂之中。

     苏成深吸一口气,收拢手指,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说道: “加快脚步,我们不能被追上。

    ” * “——杀死耶林????” 费加洛倒吸一口凉气,用看疯子般的眼神望着温简言,“你疯了???” “我没有。

    ”温简言冷静道。

     “你知道肉身强度50-80究竟是什么概念吗?”和看起来镇定过头的温简言不同,费加洛听上去倒像是那个快疯了的人,“我是20,雨果那家伙顶了天了也就30——哪怕是在耶林还下副本的那段时间里,他就能凭借肉身硬扛绝大多数主播的攻击天赋了,甚至不需要额外使用任何道具!!” 温简言:“我明白。

    ” 费加洛:“……” 你明白个屁!!!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最终决定尊重他人命运:“那好吧,既然你已经做好这样的决定了,那我也就不劝你什么了,但无论如何,这种纯粹送死的事我是不会——” “你得参加。

    ”温简言说。

     他抬起眼,眼底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犹如沉静的、泛不起一丝涟漪的湖泊,清清楚楚地倒映着他的面容。

     “或者说,没有你的话,这事做不成。

    ” 费加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