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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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黄毛的身上:“这位是你的新朋友?” 在被对方目光锁定的一瞬间,黄毛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竖。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恐怖危机感——哪怕是当初被绅士困在包厢内,即将剜下眼珠时,对方所带来的压迫感都远不及现在的百分之一——他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上下都开始遏制不住地发抖。

     异化的视界内,对方的身影早已不再是“绅士”的形体,而是一个漆黑的、深深的孔洞,像是一块抹不去的污渍,深不见底,哪怕只是短暂直视,都令人毛骨悚然。

     “不介绍一下吗?” 下一秒,温简言动了。

     和刚才的僵立不一样,这一次,他的动作快速而迅猛。

     轰隆隆! 孤儿院焦黑的断壁残桓扑面而来,列车在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颠簸着,车厢疯狂地晃动,像是要将附着在车体骨架上的一切——铁皮、玻璃、座椅、车轮——全都甩出去。

     红光隐没,阴影覆下。

     倾覆而来的黑暗之下,黄毛几乎感觉自己是被野兽的利爪捉住了!颤抖的、汗湿的手指紧紧掐入他的手臂,将他用力向着后方拉去,带来尖锐的疼痛,青年脸孔近在咫尺。

     他死死盯着黄毛,双眼像是两盏鬼火,憧憧晃动。

     声音嘶哑,语气急促道: “快走!!!!” 车厢颤动,光影疾驰。

     眼前的温简言令他觉得陌生,黄毛被吓住了,他反射性地后撤一步。

     可是,下一秒,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再继续移动了。

     砖石撞击着车窗,发出凄厉的声响。

     “虽然改变了这么多,但这一点却依然和以前一样,”不远处,那张因披上了人皮而不再空洞的脸上,伪装成笑容的黑色晕染缓缓加深,“你总是那么喜欢交朋友。

    ” ……不。

     黄毛的瞳孔里,印出青年惊慌的面孔。

     怎么回事? 他一时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数细线自上方落下,将他的身体被牢牢固定在一个扭曲的姿态下——那是绅士的天赋,但呈现方式却和记忆中并不相同。

     它们呈现出和使用者身体类似的漆黑颜色,犹如汩汩粘液。

     在冰冷闪烁、变幻莫测的光线之下,仿佛神经细胞一样彼此黏连,它们死死绞住他的四肢,头颅,似乎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扯成碎片。

     “来,安慰他吧。

    ” 隔着轰鸣的血流声,对方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愉快,平和,稳定: “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

    ” 黄毛听到自己颈骨发出刺骨的摩擦声和扭转声。

     咯——咯咯—— 血液在耳朵深处砰砰狂跳,眼压几乎在一瞬间飙到极致。

     那声音犹如恶魔,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成不变的笑意,令人毛骨悚然。

     血色的光自裂缝中落下,伴随着列车的轰鸣,将车厢内的一切交替照亮,一亮一暗。

     破碎红光掠过温简言的脸。

     像是久远时光前,溅落在同一位置的粘稠鲜血。

     “对,就像你小时候那样——” 黄毛瞪大双眼,眼睁睁地看着漆黑的线从上方垂下,径直向着他的眼珠、嘴巴、脖颈游来——无声、阴冷、致命。

     “撒谎吧。

    ” “告诉你的朋友,'一切都会没事的'。

    ” 不…… 青年踉跄上前一步,像是想要阻止一般伸出手。

     不!!! 可是,垂下的黑线却违背了他的意愿。

     以一种近乎愉悦的方式,在他的眼睁睁的注视之下,残忍收紧! 再深一寸,就能轻易取走受戮者的性命。

     可下一秒,毫无理由地…… 它打了滑? 似乎是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准头,它改变了轨道,最终只是轻轻地、无害地从黄毛的皮肤上擦了过去。

     “……?” 预料之中的冰冷黑暗没有到来,黄毛的眼皮一颤,几乎有些难以置信地张开双眼。

     被染成血红的视野里,他看到光怪陆离的天空。

     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在旋转、震颤,给人一种深陷一场噩梦中般的错觉。

     一秒被无限拉长,一瞬近乎世纪。

     发生了什么?…… 恍惚间,后方传来一道暴喝,扯开了寂静: “滚开!” 红光消失,黑暗陡至。

     一切都在旋转,后方的阴影猛地涌来,庞然如巨浪一般奔涌,排山倒海般咆哮而至——红光、幻影、建筑、列车,似乎一切存在都被暴力地冲垮、吞噬、消弭,陷入非理性的失序之中。

     温简言被拖卷了进去。

     他踉跄坠入旋涡,被冰冷的黑暗环抱。

     “………………” 青年怔忡两秒,慢半拍地抬起头,茫茫然向着黑暗深处望去。

     两点金色的火光欺近。

     他摸到了手臂,坚实的、不可动摇的手臂——冰冷的胸膛——一切都如此熟悉。

     温简言张了张嘴,发出声音:“……巫烛?” 对方的声音穿透黑暗,低沉压抑,如磬般震响。

     “嗯。

    ” “是我。

    ” 额头抵住额头,鼻尖碰鼻尖。

     在被黑暗覆盖的另外一块区域内,黄毛身体歪斜,在旋涡中踉跄了一下,他低下头,望了望自己的双手,花了两秒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线”消失了,自己再一次恢复了自由。

     他下意识抬起头,四下环视,寻找着原因。

     呲—— 这一次,溅落在他脸上的,是真实的鲜血。

     粘稠,温热。

     不远处,青黑的利爪发出破空锐响,将挡在前方的躯体扯开,鲜血高高溅起,像是被扯开的幕布。

     红光被车窗切分成块,在下方,一道雪亮的刀锋划开一道无声的弧线,像是鸟类翅膀的边缘从空中掠过,随之响起的,还有另外一道无奈埋怨的声音: “诶,您小心别把血溅上我的西装,这可是高级定制的呢。

    ” 而在他们身后,一道雪白的影子悄然跟随。

     少年行动无声,如果不去注意,几乎很难发现他的存在,像是一道习惯于被忽视和遗忘的白影,只是偶尔抬起眼时,漆黑的渊薮才会向外间或张开一瞬。

     冰冷的嘴唇触碰耳际。

     “……不只是我。

    ” 流水般的黑暗在四周紧密拥来,一双手臂紧箍着他,耳边听到对方胸腔深处传来的稳定心跳。

     温简言急促地喘着气,他死死捉住对方的手臂,像是溺水的人捉住浮木,自水面以下探出头来,任凭冰冷干净的空气涌入胸腔,带来割伤一样的痛楚。

     这一刻,他终于被从湿淋淋的噩梦深处拖了出来。

     他醒了。

     “季观……”黄毛的眼里迸射出欣喜的光,“还有费加洛……白雪……!” 刚才在死亡瞬间将他救下的,显然正是白雪无疑。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少年犹豫着停下脚步,挣扎了几秒,最后还是有些别扭地、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不好意思,”费加洛停下脚步,弯刀在身后优雅收拢,他欠了欠身,“反向回来花了点时间——不得不说,你们队伍里的这位先生鼻子真灵——否则的话,我们还没法知道你们居然离开驾驶室了。

    ” 在一节车厢被拆卸之后,他们并未立刻行动,而是简单地商议策略,毕竟,刚才发生的事情并不寻常,形势显然出现了变化——但是,还没等他们讨论出结果,巫烛却倏地扭头,他似乎嗅到了空气中的某种气味,几乎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转身折返,用最快的方式沿着来路赶去。

     其余几人只能被迫紧跟着他。

     在费加洛紧赶慢赶和他并列,并且执着追问原因时,对方这才侧过头,用那双冰冷的眼眸凝视着他,说——“他流血了。

    ” “看样子,”费加洛说,“我们还算赶得及时。

    ” 巫烛将人类青年圈在怀里,垂下眼,一点一点舐去了他额角的鲜血。

     像是大动物用尾巴圈住了比自己体型稍小一点的小动物,为他舔舐受伤的毛。

     谨慎,轻柔,小心翼翼。

     几乎让人很难相信,这样的举动和先前残忍的杀戮居然出自同一存在之手……而其间相隔不过短短十几分钟。

     与此同时,刚才只是被简单扯碎,并没来得及被碾磨殆尽的人开始一点点恢复身形。

     张云生站在远处,他定定望着这个方向,脸上的神色莫测。

     “哦对了,” 季观垂下沾满鲜血的青黑鬼手,眯起双眼,看向不远处在血色光线下一点点重新恢复身体形态、重新变得完整的神谕众: “关于你刚才问的问题……” “没错,我们就是他的新朋友。

    ” 他扯出一个带着戾气的冷笑,扬了扬下巴: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