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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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屏上的风。

     芙颂紧张得后颈都掀起了一片颤栗,掌心也微微发汗,袖裾之下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男人的力道劲悍,但并不粗暴,渗透着一种强势且利落的迷人。

     她不抗拒这种强势,恰恰相反,她喜欢得紧。

     她需要有人一步步手把手教自己做这道超纲题。

     芙颂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门,在上面是特别舒服的,扬起脖颈朝上看,仿佛能够瞧见天庭的云端。

     以前在藏书阁与羲和偷偷读过不少话本子,作者描写男女亲热之事时,往往把女方的体验描绘成“仿佛从高空坠落,跌入一个深渊”,那时芙颂没经历,见风就是雨,以为做这些事会让女方很痛苦,如坠深渊一般。

     但现在想来,只能说是作者根本就是没历经过,抑或着他们是普通又自信的男子——靠女方的痛苦来成全男方的爽感。

     她就没有见过哪个话本子有描写男方历经这些事时,描写成“跌入深渊”。

     如此看来,世间绝大多数男女,经历这些事时,快乐的往往是男人,他们只顾着自己快乐了,很少会真正顾及女方的感受。

    因为不曾顾及,也就理所当然女方也会快乐。

     羲和同她聊过,她跟第一任男友做这些事时,体验并不是很美好。

     第一任男友是个武神,在天庭何处当值就暂且不表了,芙颂只知道,他是个在床上很不尊重羲和的人,傲慢、鲁莽且无礼。

     羲和的经历,让芙颂留下了心理阴影。

     她默认天庭乃至三界的所有男子,或许都是傲慢、鲁莽且无礼的。

     当芙颂经历这些事时——哪怕是在一场梦里——她觉得很舒服,很揄扬,男人尊重她的感受,该强势的时候强势,该放缓动作就该放缓动作,该询问她感受的时候就温声询问。

     她再也找不到如此契合的人了。

     她埋在男人的怀里,说了好多声“好喜欢”。

     末了,又在他的耳屏处说:“最喜欢你了。

    ” 说“喜欢”是会犯瘾的,说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怎么说都说不够,仿佛只有说很多次、无数次,才能真正把自己内心的衷肠传递给对方。

     然而好景不长,温泉之外忽然出现了两道身影。

     为首一人怒喝:“为师让你下凡执行任务,你不仅偷了为师的钱袋子,竟是还下凡乱搞!” 芙颂觳觫一滞,心脏庶几是跳出了嗓子眼儿,听这怒其不争的声音,不正是师傅翼宿星君吗? 师傅怎么突然下凡来查岗了啊啊啊! 查岗事小,但性命眼看不保! 翼宿星君身旁赫然立着夜游神,夜游神语重心长道:“师妹,趁师傅勃然大怒前,赶紧下跪认错。

    ” 芙颂寻了个凡间睡伴之事,只有夜游神清楚,师傅突然下凡查岗,极可能是他泄的密! 芙颂又气恼又窘迫又尴尬,手忙脚乱从男人身上下来,迅速穿好衣物,跪在了翼宿星君面前,双手捏着耳根,垂首认错。

     翼宿星君肃 声问:“说说看,错哪儿了?” 芙颂道:“错在不该偷师傅的钱袋子。

    ” 翼宿星君道:“还错哪儿了?” 芙颂头垂得更低了,声如蚊蚋:“错在不该偷偷下凡找男人睡……” “觉”之一字尚未道出口,便听翼宿星君勃然大怒:“你罔顾师训,神德不检,为师今夜便替天行道,把你打成草履虫,丢入畜生道!” 芙颂心惊胆颤,她可不想被打成草履虫。

     好不容易有了九千年的修行,还差一千年就能突破万年大关,若是因为这件事而前功尽弃,那多可惜呀! 芙颂还没来得及酝酿好求情之词,翼宿星君已经拿出了销魂鞭。

     销魂鞭,是一种专门用来惩罚触犯了天庭刑律的神明的刑具。

     销魂销魂,顾名思义,就是用来销除罪神的神格,撕破罪神的人身,只余下残破的原形和一缕幽魂。

     眼看销魂鞭要落在芙颂身上,她惊恐地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 “啊!” 醒来之时,芙颂的后背已经被大片冷汗浸湿了,整个人仿佛浸泡在了水里似的,空气弥散着一股子绮靡而潮热的气息。

     天光微亮,黛色的重重床帐将鎏金色的曙色隔绝在外,帐内的光影显得弥足昏暗,一亮一暗两厢相抵,正好让芙颂适应了这昏暗蒙昧的环境。

     待意识逐渐清醒,她才从梦境所残留的恍惚之中挣脱出来。

     不论是温泉绮梦,抑或着是被师傅抓包的梦境,委实过于真实了,真实得就好像已经发生过似的。

     其实,被师傅被抓包的梦,来源于她内心的恐惧,这种梦所带来的恐惧,会随着醒来之后而慢慢消逝。

     至于绮梦…… 芙颂抚摩着心口,噗通噗通噗通,心律怦然有力,好像揣着一百只兔子,正在她的心腔处跳上跳下,好不挠人。

     她生平头一次做绮梦。

     当神仙当久了,也会做绮梦的吗? 芙颂双颊烧得很厉害,双手抚摩上去,好烫好烫,是一种非常羞耻的烫意。

     真的好羞耻啊! 她忍不住把脑袋埋在膝头处,来进一步缓解这种羞耻。

     这时,听到身侧传来一阵满足的喟叹声:“唔,好香呀,你们的梦。

    ” 芙颂蓦然一愣,循声看去。

     只见梦嫫慵懒地倚靠在榻前,一只手胳膊撑在枕侧,另一只手捻着长杆俨同,正妖娆地吞云吐雾。

     他甚至还朝芙颂的脸上吐了一口热息,好整以暇地问道:“香不香?” 饶是芙颂再迟钝,这一刻也反应了过来,她之所以会做绮梦,肯定与梦嫫这厮逃不了干系! 梦嫫擅长编制绮梦,芙颂此前在十刹海就见识过一回,做梦者在做绮梦之时,梦嫫就会吸食对方所发散出来的精气。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还会中招! 芙颂顺出招魂伞,以伞作刀,堪堪抵在梦嫫的脖颈处,作势要将他收入伞内。

     梦嫫幽怨地大呼了一声“冤枉”:“这绮梦,是你们做的,人家不过是嗅到了香气,来蹭一蹭罢了。

    ” “若不是你在暗中捣鬼,我又如何会做?” 梦嫫暧-昧地笑了笑:“人这一生的本质,就只是吃饭、屙屎、睡觉、做-爱四件事,你之所以做绮梦,不就是想跟谢烬做一场爱吗?” “……?” 这厮在胡说八道什么大实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