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竹书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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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遗址边缘的土坡上,发现了一个被杂草掩盖的石碾。

    碾盘直径约两米,表面刻着放射状的沟槽,沟槽里的谷物残留经现场检测是粟米,碾槽的磨损程度显示曾被长期使用。

    最关键的是,碾盘侧面刻着一行小字:“开元十四年造”。

     “是加工军粮的工具!”程远用手拂去石碾上的尘土,“开元十四年正好是沧州海难那年,《旧唐书》记载‘海运船没者十一二,失平卢军粮五千余石’,看来这里的粮食确实是供应平卢军的——这石碾,说不定就是为了把糙米碾成精米给士兵吃。

    ” 夜幕降临时,玉米地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程远立刻示意大家熄灭头灯,借着皎洁的月光,只见几个黑影正猫着腰,用金属探测器在遗址上扫描,为首的刀疤脸手里拿着张图纸,上面的标记竟和他们上午绘制的考古图惊人地相似。

     “他们怎么会有这个?”林珊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标本袋。

    程远突然想起早上在村口遇到的那个可疑村民,对方曾假装问路,盯着他们的考古记录本看了很久,恍然大悟:“是被人出卖了!”他拉着林珊往拖拉机跑,“张瑜,启动信号屏蔽器,别让他们定位到核心区!老郑,把最重要的标本搬上车!” 当拖拉机颠簸着驶出玉米地时,程远回头看见刀疤脸的人正围着石碾疯狂挖掘,探照灯的光柱刺破夜空,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

    林珊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掌心的汗混着泥土的腥气,在微凉的秋夜里格外清晰。

     “别担心,”程远轻声说,发动机的轰鸣盖过了身后的喊叫,“真正的宝藏不是这些文物,是藏在它们背后的故事。

    那些海漕的路线、水手的智慧、两岸的联系……这些,他们抢不走的。

    ” 大连旅顺口的黄金山笼罩在晨雾里,崖壁上的青松像被墨染过,在乳白色的雾霭中若隐若现。

    程远站在悬崖边,看着郑海峰操控的无人机缓缓升空,螺旋桨搅碎的雾气里,“崔忻刻石”的复制品渐渐显露——“开元二年五月十八日”的字样虽经千年风雨侵蚀,每一笔的凿痕却仍透着当年刻石时的力道,与日本帝室博物馆藏的原石拓片分毫不差。

     “原石在1905年被日军掠走了,”林新宇举着拓片在崖壁前比对,雾气在他的防风镜上凝成细小的水珠,“但这崖壁的原生凿痕还在,深度约三厘米,边缘的崩裂痕迹和唐代刻石工具留下的特征完全一致。

    崔忻册封渤海国返程时,肯定在这里补充过淡水——你看这崖下的礁石,天然形成了一个水潭,昨天检测水质是淡水,应该就是‘井两口’的遗址。

    ” 张瑜在附近的海滩上,发现了一堆半埋在沙里的贝壳。

    贝壳内侧的碳层经便携式检测仪分析,距今约1200年,灼烧温度约600℃,明显是人为用火的痕迹。

    她用镊子夹起一枚贝壳,内侧竟还留着烟熏的黑色纹路。

     “是渤海人的临时营地!”她指着贝壳堆里混着的陶片,“这是靺鞨族特有的绳纹陶,胎土含沙量高,能耐受海水侵蚀,和吉林和龙县出土的渤海国陶器一模一样。

    你看这陶片边缘的磨损,应该是做饭时蹭到的。

    ” 程远沿着海岸线往东走,在青泥浦遗址的沙层里,脚趾突然踢到一个硬物。

    他蹲下身拨开细沙,一块带孔的铜鱼符渐渐露出全貌——符上的“忽汗州”三个字虽已被海水锈蚀得模糊,却与《新唐书》记载的渤海都督府印信文字完全吻合,符的背面还刻着一个小小的“敕”字。

     “是张建章出使时遗失的!”他想起那方出土于北京的《张建章墓志》,上面“方舟而东,海涛万里”的记载突然有了画面感,“他走的就是贾耽记载的‘登州海行入高丽、渤海道’——从登州出发,过大谢岛、龟歆岛,再到都里镇,最后溯鸭绿江而上。

    这鱼符,就是他通行渤海国的凭证。

    ” 林珊在石人汪的礁盘上,发现了一艘沉船的残部。

    船体的榫卯结构采用唐代特有的“斜穿钉”工艺,与扬州唐船完全一致,舱里残留的粟米标本经初步检测,与辽东半岛的品种相同,而非中原常见的粳稻。

     “是渤海国的朝贡船!”她用软尺测量船板厚度,“这船的载重量约五百石,正好符合《渤海国志》记载的‘朝贡船载贡品五百石’。

    你看这船板上的靺鞨文刻字,经翻译是‘赴长安’,看来是满载人参、貂皮等贡品的船在返航时失事了。

    ”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傍晚整理标本时,程远的目光落在那枚铜鱼符上。

    符的正面刻着条栩栩如生的小鱼,鳞爪分明,竟与林珊脖子上挂的银鱼吊坠惊人地相似——那是她外婆传下来的,据说是祖上从渤海国带来的信物,她的家族族谱里,确实有靺鞨人的记载。

     “说不定真有缘分呢。

    ”林珊笑着把银吊坠凑到铜鱼符旁,夕阳透过实验室的窗户照进来,两尾鱼在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鳞片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程远突然想起张建章在渤海国“书诗问容,盈溢缃帙”的记载,或许千年前的那个秋天,这位唐朝使者也曾这样,与渤海国的文人分享彼此的文字与故事。

     夜色中的黄金山格外安静,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规律得像千年不变的脉搏,仿佛在重复崔忻刻石时的凿击声:“笃、笃、笃……”程远站在崖边,望着远处大连港的灯火,突然明白,这条从登州到渤海国的航线,不仅运送过使者与贡品,更编织着不同民族的羁绊——就像这海,永远在连接,而非隔绝。

     鄂霍次克海的夏天短暂得像流星,七月的海水温度刚过十摄氏度,风里还带着冰碴的气息。

    程远站在库页岛东海岸的码头,望着科考船“探海号”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