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辐辏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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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馆西侧的排水沟里有了发现。

    一块巴掌大的铜片卡在砖石缝里,边缘的海浪纹里嵌着颗红宝石,“神舟”二字被绿锈包裹,却仍能看出笔锋的遒劲。

    “宋徽宗派往高丽的神舟标记!”他用游标卡尺量着铜片厚度,“《宣和奉使高丽图经》说神舟‘巍如山岳’,这铜片的厚度比普通船饰厚三倍,难怪能经住大风浪。

    ” 铜片背面的榫卯结构异常精巧,郑海峰试着用牙签拨动,竟弹出个极小的暗格——里面藏着半张桑皮纸,上面用朱砂写着“宣和五年,第三舟”,正是徐兢出使高丽的年份。

     张瑜在天一阁的库房里翻出本残卷。

    泛黄的纸页上,“市舶则例”四个字已经模糊,但“庆元府市舶务”的朱印却异常清晰。

    其中一页记载着抽税的细则:“象牙每斤抽钱二百文,乳香每斤一百文”,旁边用蝇头小楷注着“淳佑四年新定”。

     “和泉州发现的筹码能对上!”她指着页脚的墨画,一艘三桅船正穿过招宝山,桅杆上挂着“市舶务”的幡旗。

    画中渔夫的斗笠上,还写着“庆元”二字,笔锋和铜片上的“神舟”如出一辙。

     程远带着那卷《市舶则例》来到三江口。

    潮水退去的泥滩上,渔船正在修补渔网,渔夫捶打的木槌声,和千年前市舶务官吏清点货物的梆子声奇妙地共振。

    “你看这江湾的弧度,”他指着对岸的招宝山,“《四明续志》说‘潮来如马,舟行甚险’,所以市舶务才在山顶设了望潮兵——现在的海事灯塔,就是从望潮台变来的。

    ” 泥滩上的贝壳突然动了动,程远蹲下身,发现是只小螃蟹从宋代的瓷片里爬出来。

    瓷片的边缘还留着“明州窑”的印记,和沉船上的碎片一模一样。

     潜水队在舟山群岛的白礁附近有了重大发现。

    一艘南宋沉船的残骸斜插在珊瑚礁里,船身的双层木板还保持着完整的弧度,货舱里的茶叶饼印着“建州北苑”,饼面的龙纹已经氧化成深褐色,但边缘的“贡品”二字仍能辨认。

     “《宣和北苑贡茶录》里的‘龙团胜雪’!”程远的潜水灯扫过舱壁,“庆元路造”的烙印突然在光柱里浮现——和泉州发现的沉船竟是同一批官船。

    茶饼间的油纸里,还包着半块桂花糕,糯米的颗粒清晰可见。

     傍晚的海雾带着咸腥涌进营地时,林新宇举着块船板冲进帐篷。

    木板上的“客舟”二字被海水泡得发胀,但旁边的刻度却异常清晰:“长十丈,阔三丈五尺”,正好是《岭外代答》记载的中型海船尺寸。

     “你看这榫卯结构,”他指着木板的接口,“用的是‘鱼鳞接’,难怪能抗住台风。

    ”木板背面的墨记写着“乾道七年,出港”,正是南宋市舶贸易最盛的年份。

     子夜的码头突然亮起手电筒的光。

    程远通过望远镜看见,刀疤脸的手下正往渔船上搬“宋代铜钱”,那些钱的边缘光滑得像镜子——真正的宋元铜钱都有流通的鱼脊纹。

    “庆元路铸的钱都带‘明’字标记,”他对身后的边防人员说,“你们看他们搬的那些,连年号都刻反了。

    ” 当程远带着人冲过去时,刀疤脸正把那枚“神舟”铜片往怀里塞。

    铜片上的红宝石在手电筒下泛着贼光——原是玻璃染色的。

    “宋代的红宝石来自占城,”程远捏碎玻璃珠,“你这玩意儿在义乌五块钱能买一串。

    ”刀疤脸的手下见状四散逃窜,却被渔网似的警戒线拦住,有人慌不择路跳进海里,溅起的水花里漂着假铜钱,在月光下像群垂死的鱼。

     第二天清晨,保国寺的钟声漫过姚江。

    程远看着林珊把《市舶则例》摊在石碑上,阳光穿过银杏叶的缝隙,在“招徕蕃商”四个字上跳动。

    “你看这条,”她指着其中一句,“蕃商愿住者,官为置屋——就像现在的保税区,千年前的宁波就懂怎么搞招商引资了。

    ”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离开宁波时,程远把那根真珠筹放进背包。

    车窗外的油菜花漫成金色的海洋,远处的货轮鸣笛驶过,航线和南宋的“神舟”惊人地重合。

    他突然想起沉船里的北苑茶,那些从建州到庆元府,再到日本太宰府的茶饼,不正是“辐辏中国”最鲜活的见证? 珠江的潮水带着茉莉花香漫过光孝寺的门槛时,程远的小刷子正扫过块带阿拉伯文的墓碑。

    碑上的“伊本·赛义德”已被风化得只剩轮廓,但旁边的汉字“大宋绍兴年间”却异常清晰,碑顶的新月纹里嵌着颗红豆大小的蓝宝石——这是《萍洲可谈》里说的“蕃坊”穆斯林墓碑。

     “大食商人的墓!”林珊举着《岭外代答》跑过来,书页上“蕃人衣装与华异,饮食与华同”的批注被阳光照得透亮,“你看这碑的朝向,正好对着麦加,下面的缠枝莲却是潮州木雕的风格——两种文化在石头里结了婚。

    ” 墓碑侧面的凹槽里,还卡着半片陶俑的衣角,是典型的宋代文官袍。

    “是汉人送的祭品!”林珊用软尺量着陶片的厚度,“和蕃坊出土的宋俑完全一致。

    ” 郑海峰的探铲在蕃坊遗址的沙层里有了发现。

    一块巴掌大的陶片上,戴着尖帽的胡人正牵着骆驼走在骑楼下,背景里的荔枝树结满通红的果子。

    “南宋的‘蕃商图’!”他指着胡人腰间的香囊,“这是波斯的卡弗坦长袍,《诸蕃志》说大食商人都穿这个。

    ” 陶片边缘的“广南市舶务”字样虽已模糊,却能看出和泉州发现的官印同源。

    骆驼的驼峰里,还藏着个极小的瓷罐,罐口的釉色是典型的越窑秘色瓷。

     张瑜在黄埔古港的淤泥里摸到个硬物。

    潜水服的手套破开时,她的指尖触到了冰凉的金属——一枚金戒指嵌在牡蛎壳里,戒面的青金石上,凤凰的尾羽缠绕着阿拉伯文的“真主至大”。

     “蕃汉通婚的信物!”她对着阳光转动戒指,青金石的蓝突然漫出来,“《宋会要》说‘蕃商娶汉女者,听之’,这戒指就是最好的婚书。

    ”戒指内侧的刻字“李”和“法蒂玛”,正是汉人和阿拉伯人的名字。

     程远带着潜水设备潜入伶仃洋。

    四十米深的海底,一艘南宋沉船的残骸斜插在珊瑚礁里,船身的焦黑显示它曾遭遇火灾,但货舱里的香料仍保持着干燥——乳香的树脂凝成琥珀色的块,没药的裂纹里卡着几粒胡椒。

     “市舶司的‘常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