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镇上小学的方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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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背上都积了厚厚一层雪,像个移动的雪人。

    是爷爷! “爷爷!”吴迪惊喜地大喊,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他拉着二蛋拼命往前跑。

     爷爷也看到了他们,加快了脚步,走到近前,喘着粗气,眉毛胡子上都挂着冰碴子,脸冻得通红。

    “这么大的雪,怕你们娃儿走不动,我来接接!”爷爷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喘息,却异常温暖。

     “爷爷!”吴迪扑过去,紧紧抓住爷爷冰凉粗糙的大手,那寒意仿佛能透到心里,却又无比踏实。

     “吴爷爷!”二蛋也感激地叫道。

     “走走走,快回家!冻坏了吧?”爷爷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吴迪身上的雪,又看了看二蛋,“二蛋,你爹估计也快接到前面了,走,一块儿!” 爷爷不由分说,一把将吴迪肩上的书包和手里的小包袱都接了过去,背在自己背上。

    那沉甸甸的负担压在他本就佝偻的背上。

    然后,他伸出冻得通红、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住吴迪同样冰凉的小手。

    爷爷的手很大,很粗糙,却异常有力,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支撑和暖意。

     “爷爷,你手好冰……”吴迪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

     “莫事,走起来就热乎了!抓紧爷爷!”爷爷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洪亮。

    他一手拉着吴迪,招呼着二蛋,转身再次踏入茫茫风雪。

    风雪中,爷爷微驼的背影仿佛一座移动的小山,为身后的孩子抵挡着最猛烈的寒风。

    吴迪紧紧抓着爷爷的手,感受着那刺骨的冰凉下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和温暖,眼眶发热。

    他低下头,把脸埋进围巾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着雪水,无声地落在脚下洁白的雪地里。

    他知道,无论外面的世界多陌生、多艰难,总有一双布满老茧的手,会在风雪中等着他,牵着他回家。

     温暖的土墙屋,炉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刺骨的寒气。

    奶奶早已烧好了热水,熬好了滚烫的姜汤。

     “哎哟我的乖孙!冻坏了吧?快喝口姜汤驱驱寒!”奶奶心疼地拉着吴迪,把他按到炉火边的小板凳上,递上热腾腾的碗。

     吴迪捧着碗,暖意从手心蔓延到全身。

    他忽然想起什么,献宝似的从书包侧袋里掏出那两个橘子,虽然一路颠簸在风雪中,橘子皮有些地方被压软了,有些冻得发硬,但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清甜的香气。

     “奶奶,爷爷,给!镇上买的!”吴迪有点不好意思地把橘子递过去。

     “哎呀!你这娃!花这冤枉钱干啥!”奶奶嘴上埋怨着,声音却哽了一下,接过橘子,在粗糙的手心里摸了又摸,像是什么稀世珍宝,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和心疼,“冻坏了吧?下次莫买了,留着自己买点零嘴儿……” 爷爷没说话,只是用他那双刚刚还冻得通红、此刻在炉火边恢复了些知觉的粗糙大手,拿起一个橘子,笨拙地剥开有些冻硬的皮。

    橘皮的汁液带着清冽的香气溅出来。

    他仔细地掰开橘瓣,把最大最饱满的一瓣,不由分说地塞进吴迪嘴里。

     “爷爷,你也吃!”吴迪含糊地说。

     爷爷又掰了一瓣递给奶奶:“你也尝尝,娃儿买的。

    ” 奶奶笑着接过来。

    爷爷这才拿起最小的一瓣,放进自己嘴里,慢慢地嚼着,眯起眼,脸上刀刻般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来,他咂咂嘴,简短而肯定地说:“嗯,甜。

    ”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昏黄的灯光下,炉火噼啪作响。

    那橘瓣的酸甜滋味在口中化开,带着一丝冰雪的凉意,却又被炉火和姜汤烘得暖融融的。

    爷爷那句低沉的“甜”,奶奶心疼又满足的唠叨,驱散了吴迪一路的风雪和一周的疲惫,成了那个寒冷冬夜最温暖、最踏实的记忆。

    小小的土墙屋里,弥漫着橘子的清香和浓浓的亲情。

     日子就在这样的循环中滑过:起床、冷水洗漱、量米倒水、捆饭盒、抬去蒸饭、上课、下课抢饭盒、就着凉菜吃午饭、排队洗碗打水、下午上课、晚饭再蒸饭、晚自习、睡前可能跑趟遥远的厕所、在混杂着汗味、脚臭味和偶尔飘来的尿臊味的空气中入睡、第二天早上面对可能馊掉的早饭……穿插着对辣条偶尔的奢侈,对周五归家的强烈期盼,以及省下零钱为家人买点小东西的满足。

     宿舍里十几个半大孩子挤在一起,矛盾、摩擦、小团体不可避免。

    吴迪性格不算活泼,甚至有点木讷,但他做事踏实,不惹事,渐渐也和一两个同样老实本分的室友熟悉起来。

    晚上熄灯后,大家会小声聊天,说说白天的趣事,抱怨抱怨食堂(虽然他们几乎不吃食堂的菜),或者幻想一下周末回家。

    每当这时,吴迪就会特别想念爷爷奶奶,想念土墙屋里暖烘烘的灶台,想念田野里自由的风。

    他会在黑暗中,摸一摸枕头下奶奶偷偷塞给他的几颗舍不得吃的硬糖,心里才会踏实一点。

     时间在蒸饭盒的蒸汽里,在排队打水的长龙里,在馊饭的酸味里,在跑夜路的恐惧里,在辣条的辛香和橘子的清甜里,在风雪中那双紧握的大手里,悄悄流逝。

    吴迪像一棵被移植的小树苗,在陌生又有些贫瘠的土壤里,努力适应着环境,沉默地生长着。

    小学五年级到六年级的两年住校时光,磨掉了他身上更多乡村孩童的野性,增添了几分早熟的沉默和对物质的极度珍惜。

    他习惯了冷水洗脸,习惯了馊饭的味道,习惯了排队和忍耐,也习惯了在喧闹的集体中,守住自己那份小小的孤独和对家的思念。

    当他终于拖着那个已经磨损掉漆的蓝色行李箱,带着褪色的被褥和空了的米袋、菜罐走出镇中心小学校门时,他回头望了望那排低矮的宿舍平房,心里没有太多留恋,只有一种终于熬到头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习惯”。

    他长高了些,也黑瘦了些,眼神里多了点镇上孩子没有的、属于土地的沉静和一丝过早体会生活不易的沧桑。

    这段方寸宿舍里的集体生活,成了他迈向“外面”世界的第一步,也是他平凡人生中第一段带着苦涩却也浸润着微甜与暖意的独立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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