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流殇 第九章 清鹤长引绝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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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抗?上官红发出一声娇笑:“钟叔叔好棒哦,再坚持一小会,我就亲亲你。

    加油哦!” 猛地一声轻响,一股大力潮涌而入,上官红的手上一轻,钟成子霍然不见了。

     上官红大惊,红衣闪烁,身子闪电般窜了出去。

     淡淡月光下,站着一个灰色的影子。

     钟成子残缺的身体,就握在他的手中。

     崇轩。

     天罗教主怎会显身在华音阁中?难道是嫌恶自己做的不够好,来惩罚自己的么? 上官红皎好的面容上闪过一阵惊惧之色,急忙跪倒。

    钟成子更是缩成了一团,似乎在极力躲避着崇轩的视线。

    但他被崇轩提在手中,还能躲避到哪里去? 崇轩没有说话,他的眸子也仿佛融入了月光中,同这份淡淡的皎洁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猛地一阵咯咯之声传来,上官红身子发颤,上下牙齿情不自禁地扣击在一起。

    那咯咯声并不只来自他,还有一半从钟成子的口中发出。

     崇轩缓缓将钟成子放在地上,淡淡道:“我吩咐你们的都做完了么?” 钟成子与上官红齐声道:“都……都做完了!” 他们的声音都忍不住发颤,因为崇轩的面容中没有一丝笑意。

     崇轩冷冷道:“那为什么还不走?” 钟成子呆了一呆,郭敖方铸成剑,他岂能走?但崇轩的命令,又岂是他能够违抗的? 上官红也呆了呆,一把掮起钟成子,向外飞奔而去。

    虽然他是崇轩最得意的左右手之一,但也不敢撄崇轩的怒意。

     实际上,自崇轩执掌天罗教而来,他从未发过怒,从未惩罚过任何人。

    但每个人都下意识地知道,若是崇轩发怒,必将极度可怕! 崇轩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钟成子图谋的是什么,上官红图谋的又是什么,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更知道,作为一位领袖,就该适度纵容属下的欲望。

     关键是控制。

     崇轩的身影渐渐变淡,似乎也一齐融入进这月光中。

    他来到华音阁的使命已经完成,是该回去了。

     西湖烟波浩淼,崇轩的住处,就在湖中心的小岛上。

    他在柳浪下解开一叶扁舟,缓缓向湖心岛而去。

     明月堆积在湖面上,时有野鸟呢喃,景极清幽。

    崇轩身在碧波之上,但心寄天地,想到江湖险恶处,不禁悠悠叹息。

     突地,就听一人轻声道:“湖山清幽,何不暂留尊步?” 崇轩一惊,脚尖内息顿处,扁舟立时在水面上定住。

    却见一人微笑立于水面上,一袭青衫,似仙人踏波而来。

    那人衣衫很简,谦谦君子,拱手相询。

     但崇轩的扁舟才一定住,立即慢慢退后一尺许。

     同时,那人足下踏的柳枝也在缓缓退后,直到两人间的距离约足三丈为止。

    崇轩不由暗暗惊心,虽然他心有所思,但靠近此人三丈之内而不觉,也极为罕见了。

     他不由目光注入此人身上,却见此人目间似有一层悒郁,映在苍茫的月华中,似乎天地闲愁,都贯注在他一人身上。

     崇轩微微笑道:“杨逸之杨盟主?” 那人淡淡一笑,道:“盟主之位,不值教主一哂,说来只是辱了清听。

    ” 崇轩笑道:“盟主此来何事?” 杨逸之脸色黯了黯,道:“为华音阁主郭敖下战书。

    ” 崇轩道:“这十几年来,我从未接过战书。

    ” 杨逸之目光抬起,恍惚似是看着漫天的月光,悠悠道:“月华如斯,世间一切如尘,又岂堪跋涉?” 他长声太息,突然之间,满空的月华陡然一黯,崇轩一惊,身子箭矢般后窜而出。

    洪波涌起,被他这一点之力激得冲天怒发,化作丈余高的水墙,无论什么攻击,都必被一拍而散! 但月华一黯之下,接着倏然一亮,那月华竟似有形之物一般,闪电般怒劈而下。

    一声嘹亮的鹰唳破空响起,那月华凌空错乱,围着崇轩一阵闪耀。

    轰嗵一声,崇轩激起的洪涛巨波溅落而下,杨逸之的踪影已全无。

     一篇战书在月华下缓缓展开。

     “昔孙曹会猎于吴。

    今山川犹在,豪兴未减,沉沙遗碧,剑光犹红。

    何不以光风霁月为剑,论于湖波浩淼之上,追斯人于未逝,慨古今之慷也?投桃之约,今当李报,弹剑之邀,违者不祥。

    郭敖敬上。

    ” 崇轩知道,这场约定,自己必当得去。

     吴山城隍阁。

     满目山川,西湖胜景,尽收于眼底。

    郭敖凭槛而望,不禁意兴湍飞。

     几日之前,崇轩约战于此,他方顿悟了春水剑法,但仍抵不过崇轩,尽落下风。

    但现在,铸剑已成的他,又岂能再战再败? 他慢慢将酒杯送到口边,秋璇藏的香馀之酒的确有独到之处,每次郭敖饮完之后,都有股要剑斩天下的慷慨之情。

    这次,他将挑战天下最强横的存在,将之斩在三尺身前。

     他有足够的信心。

    特别是在他动身之前,迫使姬云裳率领三十余位华音阁的高手,乘坐璇玑青凤,秘密向西昆仑山大光明境潜去。

    人数虽少,却无疑集中了华音阁七成的战力。

    而失去崇轩的天罗教,实力仅余五成。

    而同时,韩青主率领剩余的华音阁弟子,火速向西昆仑山奔去。

    等他们赶到时,天罗教也就基本上灭亡了。

     郭敖悠然一笑,又斟满了一杯酒。

     感激涕零的少林、武当两派也来到了华音阁周围,跟随郭敖共谋大计。

    他们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无论少林还是武当,搬过去的武功秘笈都神秘地消失了,仅余一堆灰烬。

     是烧毁了么?但却没有纵火的痕迹,也绝没有外人进入其中。

    郭敖想到春水剑谱同样蹊跷的焚毁,不由将这一切都算到崇轩头上,不过这也无所谓了,崇轩即将死在自己剑下。

     至于这些武林同道,既是来帮他的,也是来要东西的。

    郭敖看的很清楚,所以答应他们再抄一份给他们。

    少林武当欢天喜地答应了,一面紧锣密鼓地召集其余正派,一同前来对抗魔教。

     少林的燃眉悄悄求郭敖将武当的剑法也转录一份给他,郭敖一并答应了,反正只是多抄一份而已。

    他看着燃眉那欢喜若狂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

    燃眉不知道,郭敖也答应了清玄道长同样的请求。

     人总是贪得无厌,不知道自己只能吃到自己饭量那么多的饭,再多余的,也都是浪费。

    就算燃眉道长是天纵奇才,也未必能近研少林所有的武功,要来武当剑法,由于派路有别,也不能修习,勉强练的话,大有可能真气走岔,从此一命呜呼,再多的秘笈有什么用? 真正有用的,一本就足够了。

     郭敖长叹一声,他知道,自己要尽全力,才能保护这些人,使他们不灭于魔教的扩张中。

    为此,他舍弃了朋友,但郭敖从来没后悔过。

     现在也一样,他甚至等不及崇轩来,好让他轰轰烈烈斗上一场。

     然后,便是满山遍野的好消息,天罗教将在他的锣鼓催送下,从此一蹶不振。

     咯咯咯,木质楼梯轻轻响了起来,沉稳,轻捷,正是崇轩一贯的声音。

     郭敖将酒杯放下,他知道,面对崇轩,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连一丝机会都不能留给他,否则,惨败的必将是自己! 一个人影慢慢从楼梯处升了上来,郭敖的瞳孔骤然收缩。

     凌抱鹤。

     并不是崇轩。

     郭敖的愤怒才生气,便立即安静下来,完完全全地安静下来。

    因为他已在瞬息之间,嗅到了危险的信息。

     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在他没有看到、算计到的地方! 凌抱鹤也很安静,他细长的眼眸中甚至飞扬着一丝笑意,慢慢地走到了城隍阁的石桌前,将双手按在上面。

     他的手上握一件东西,一件郭敖十分熟悉的东西。

     暗狱曼荼罗。

     郭敖的眼角跳了起来。

     凌抱鹤眼眸微微合起,目光宛如针一般刺在郭敖脸上:“知道我是怎么来的么?” 他顿了顿,似是等着郭敖回答,又似是确认郭敖不会回答:“我乘着璇玑青凤。

    ” 郭敖笑了,他笑的时候牙齿紧紧咬在一起,显得有些狰狞。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如此周密而精严的计划,竟然在一开始就完全失败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 郭敖紧咬牙,一字字道:“崇、轩?” 凌抱鹤的笑却是隐藏的,平和的:“你应该相信我们是生活在一张网中,而他就是收网的人。

    ” 郭敖身子一震,收网的人? 凌抱鹤悠然道:“你败了。

    你现在回去,也许能看到韩青主率领的三百弟子,正灰头土脸地往回赶呢。

    ” 郭敖一口怒气再也忍不住,霍然站起身来,双目宛如燃烧的火炬,灼烧在凌抱鹤的脸上!那是两团鬼火,郭敖的声音也仿佛是从地狱中透出一般森冷:“我本来已彻底败了,但他不该派你来。

    ” 他傲然,决然道:“你就是我反败为胜的筹码。

    ” 凌抱鹤大笑,狂笑:“那你想怎样?打败我?杀了我?” 郭敖慢慢走向前来,他的语音冷得几乎结了冰:“杀了你,或者抓住你,囚禁在一个崇轩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 他慢慢道:“然后我再去找宁九薇,找上官红,找天罗五老,一直到崇轩再无人能用为止。

    那时,看看谁才是收网的人?” 凌抱鹤居然点头,道:“你这个办法很好,我也认为这是对付崇轩的唯一办法。

    但你觉得你能抓住我么?” 郭敖淡淡道:“崇轩唯一的失误,就是错估了我现在的武功。

    他难道还认为你足以跟我抗衡么?”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的脚步定住,剑光倏然溅出。

     那是一抹光,一抹淡淡的伤心,倏然就穿透了凌抱鹤的心头,很小心地在他的心中安了个家。

    然后,这一生中累积的所有记忆,都复苏起来,纷至沓来,最后凝结为一抹伤心,跟一滴泪珠。

     泪珠坠落在尘埃中,而伤,则蚀透了他的心。

     只这一瞬间,舞阳剑已穿心而过,半截剑尖自凌抱鹤的背后透出来,凌抱鹤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