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真真亦假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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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都不知道,整个人已濒临崩溃了。

     宁致远送焦郎中回来,见情形不对,忙点了他的昏睡穴,让两名弟子扶他回房去安歇。

    又令章有光即刻通传兖州、并州、益州的分会堂主,令他们带各自会中好手,速来洛阳会合。

    何承国马上赶往姑苏,告知晏云礼、晏云仁这里的情形,并命六名弟子把晏家兄妹的房间看护起来,提防有歹人加害。

    众人答应一声,各自出房,办理他交下的差事。

     直到次日午后,晏云义才醒。

    他起身出房,轻轻上楼,来到晏云孝房外,正要推门,门却从里开了。

    宁致远蹑足出来,摇手示意噤声,然后带上房门。

     两人默无一言,下楼直到中厅,宁致远才道,晏云孝服了汤药,才刚睡下,没什么大碍。

    他仔细瞅了瞅晏云义,说道:“四哥的脸色不太好,身上没什么不得劲的地方吧?” 晏云义强笑道:“没事,昨夜睡了一觉,好多了。

    喔,对了,小妹……她怎么样了?”宁致远叹了口气,说晏荷影一回房,就把门从里反插上了,任谁叫都不开。

    昨天今天的四餐饭送到门口,搁凉了,又原样端回来。

    现还在房里不肯出来。

     晏云义懊悔至极:晏府四子俱百般疼爱这个小妹,其中以三哥最娇宠她,真是晏荷影要月亮,晏云仁不敢摘星星。

    但因年纪相近,却是自己与她最是要好。

    自小到大,四兄弟连重话都舍不得说她一句,昨天自己急怒中打了她一巴掌,早已悔之不迭。

    现听说她已四顿饭没出来吃,想来定是两眼又哭得没法见人了。

     他恨不能抬手,狠狠地扇自己两个耳光:“我去叫她出来。

    ”宁致远吓一跳:“四哥,你可不能再打她了,她的伤心难受并不比四哥你少。

    ” “嗨!我怎么还会去打她?我是去向她赔罪道歉的。

    昨天我昏了头了才打她,现怎么还会昏头?” 于是二人来到晏荷影房外,晏云义轻叩房门:“荷官,我是四哥,你把门开一下。

    ”没人应声。

    晏云义叹气道:“荷官,昨天是四哥不对,不该打你,你莫再生气了,就原谅了四哥这一回吧。

    ”房内仍静悄悄的。

    晏云义心疼了:“荷官,真的生气啦?唉,你要生就生吧,可却不能不吃饭哪,莫如先出来把饭吃了,成不成?”房中仍无声响。

     宁致远皱眉道:“不对!”轻一推门扇,内劲到处,门闩应手而断。

    二人入内,见房中物件摆放整齐,被褥折得方方正正,两扇正对后院的窗子大开。

    团桌上一笺信纸,用铜镇纸压着。

    宁致远拿起来一看,上书: 二哥、四哥、宁大哥: 小妹定要手刃亲仇,贼人不死,妹决不归! 妹荷影拜上! 看了字笺,两人俱面色发白。

    晏云义跺脚道:“荷官气糊涂了,那畜生既会武功,心又歹毒,她……她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而且,这畜生这时候在哪儿都不晓得,她又怎么去杀他?”一急.又头晕目眩了。

    宁致远亦不禁叹气,急忙吩咐会中众弟子去寻找。

    四海会中人倾巢出动,把洛阳城里里外外全翻寻了个遍。

    但直至月上中天,弟子陆续返回禀报,俱是遍寻无获。

     晏云义呆坐厅中,神思恍惚,全身瘫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宁致远亦是愁眉深锁,绕室彷惶。

    他自出江湖这么些年来,还是头一次碰上这么烦难棘手的事情。

    想当年力敌鬼王,迎战颓唐老人,协同少林寺保护寺内的经卷,虽亦困难艰辛,但和今天面临的困境相比,那些千难万险,竟都成了不值一哂的小玩意儿了。

     他回思近半月来的经历,倒不觉对尹延年的手段心机生出了三分佩服。

    但难事当头,退避缩首却不是他的性格。

    沉吟良久,他与晏云义商量今后的行止及相应的对策。

    但此时的晏云义心乱如麻,没有任何决断。

    最后,还是宁致远拿了主意:晏云孝的毒伤不能耽搁,而晏天良的灵柩虽拿冰块镇住了,但也要尽快返乡安葬。

    他打算命章有光带众弟子陪晏云义护着父兄先回姑苏,要不出意外的话,在进吴郡时就能遇上前来相迎的晏云礼、晏云仁。

    金陵、姑苏相距不远,到时候,四兄弟可分成两路,一路护着晏天良的灵柩回姑苏,另一路则陪晏云孝赶往金陵请简神医救治。

    至于他自己,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到晏荷影,以她的阅历、性情,在江湖中乱闯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已派人去龙门细细查访过,整个龙门方圆三十里内,就从没人听说过归明林这个人。

    而为晏天良更衣入殓时,那封邀约的信也没了。

    但晏天良因为此信而欣然就道,至少说明信上的笔迹的确是归明林的。

    宁致远现在简直怀疑这封信就是金龙会杀人圈套的开头。

     另外,找赵长安的事也不能半途而废。

    这次尹延年突然现身,宁致远认为,可能就是他们要打着他的七寸了,他狗急跳墙,这才出手暗算,想让他们乱了方寸。

    越是这样,就越证实了赵长安跟他有很大的关联。

    找到了赵长安,那他八成也就藏不住身了。

    兹事体大,是以追寻赵长安一事决不可搁置。

     听了他的安排,晏云义默然良久,方道:“致远弟,我是急昏了头了,死的死,伤的伤,跑的跑,真的能叫人发疯。

    多亏你在,你方才说的这几件事情,任哪一件也耽搁不得。

    明天一早,我就陪爹……”说到这儿,心里的那阵剧痛使他眩晕,“和二哥先回姑苏,找小妹和赵长安,就只能拜托你了。

    ” 晏天良纵横江湖逾三十年,他急公好义、忠厚耿直,对贫苦之人又最乐善好施。

    姑苏晏府的名头已历三代,却是在他手中才发扬到了极致。

    他不但声誉极佳,还精于理财,擅长经营。

    姑苏晏府的银楼,无论规模,还是各地分号的数量俱是天下第一,是以他才有“财神”之誉。

     而今他正年富力强,却突遭奸人毒手惨死,凶讯立时传遍了武林,闻者无不震惊。

    那些受过晏府资助的,得过晏府出手相救的,或是与晏府交好的人们,无不悲恸愤怒。

    晏云义护送灵柩同二哥返乡,一路所到之处,除四海会会众早早就妥善迎候安排外,当地武林同人、帮派门会亦纷纷前来吊唁致哀。

     一行人才进吴郡,晏云礼、晏云仁已迎了上来。

    四兄弟见面,抱头痛哭。

    晏云孝的毒伤不敢耽搁,晏云仁当即带了几名精壮好手,会同四海会金陵分会堂主,护着他日夜兼程赶赴金陵。

     这天,一行人风尘仆仆地到了金陵城内晏府的银楼分号。

    行装未卸,晏云仁阴沉着脸,将正忙里忙外的分号苏掌柜唤来了:“苏掌柜,简神医呢?”他恼怒已极,自己早就派人通知他,让他速将简神医请到分号,只等自己一群人到达,即可为二哥诊治。

    可现放眼四望,分号内哪有简神医的半分人影? 白白胖胖的苏掌柜,一面用手帕拭去额上不知是惶急还是炎热而渗出的细汗,一面战战兢兢地说:“三少爷,小人已经派伙计去请过简神医了。

    ” “什么?你……你现在才派人去请?”晏云仁戟指对方鼻子,浑身打颤,吼道,“你?饭桶!”一拍桌案,“滚,我不想再瞧见你这个老东西,马上给我滚!” 苏掌柜一愕,额上细汗越发多了,话更加说不利落:“三……三少爷,小人……我……”旁边一个老伙计看不过眼去,壮着胆子插话,说苏掌柜昨天一接到口信,马上就派他去请过了,可简神医就是不来。

     晏云仁怒道:“不来?为什么?” 苏掌柜结结巴巴地道:“小人才一接到信,就立时差老姜头儿去请了。

    可无论老姜头儿怎么说好话,许以重金,简神医就是不允,只说若要诊治,就把病人抬他那儿去。

    莫说才是个姑苏晏府,就是天王老子、当今皇上,他也不出诊。

    ” 晏云仁心中一动,问道:“那他不是定了个出诊就付三倍诊金的规矩吗?” 苏掌柜叹道:“嗨,三少爷,规矩倒是有这规矩,可却有价无市,全金陵的人都晓得的,这个简神医,已经十年没出家门一步了。

    ” 晏云仁疑云大起:“好吧,那我们就抬二少爷上他府上去,另……”对苏掌柜歉意地一笑,“老苏,方才是我不对,不该不问情由就对你乱发脾气,请你见谅!”抱拳兜头一揖。

     苏掌柜连忙闪避摇手,连声道:“三少爷,莫要这样,莫要这样。

    你忧心二少爷,着急也是对的,这样就折杀老夫了。

    ” 一张竹榻抬了晏云孝,众人上了三辆大车,苏掌柜带路,穿街过巷,不过片刻工夫,便到了简府大门外。

    只见简府墙高门阔,青阶黑瓦,煞是气派。

    但大门虽敞着,却冷冷清清的,半只麻雀都没有。

     苏掌柜苦笑道:“这个简神医医术虽然高明,却是眼里最见不得钱的那户主儿。

    任你何等的疑难杂症,或只是点儿风寒食滞之类的小恙,只要进了这道门,一例每次十两黄金,概不赊欠。

    有那垂危重症的贫家小户进不去,豪门望族一般的小病小痛也不必进,是以这里是八字府门朝南开,有病无钱莫进来;又道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