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海上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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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指微回,横划“神封”。

     左手的五指,却点向无恨生脸上的“四白”“下关”“地仓”“沉香”“井穴”五穴。

    膝盖微回,撞向下阴。

     他毕尽功力,这一击正是十年来苦练的精华。

     无恨生冷笑未停,身形向后暴缩。

    辛捷如形附影跟了上去。

    他此招抢尽先机,但是无恨生的轻功,已到了驭气而行的地步,他的身躯总和辛捷保持着一段距离,辛捷永远无法将招使满。

     瞬息之间,两人已向后移动了十数丈,辛捷真气已自不继。

    无极岛主身形微微一转,袍袖拂处,拂中辛捷掌缘正中的“后溪”穴。

     他这一拂快如闪电,用的是武林中久已失传的“拂穴”法,转身中袍袖已挥出,根本不用出招。

     是以便也省去了出招的时间,辛捷全式未动被定在地上,宛如一座泥塑的神像。

     无恨生武功虽然超凡入圣,但也不能在一招中点中辛捷的穴道,此刻却是因为辛捷心先已馁,力又不济。

    无恨生所用之手法,也是辛捷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根本料不到会有此一招。

     种种原因,使得辛捷一招之下,就被制住,他心中的惶急、自责不可言喻,难以描述。

     他暗忖:“想不到我自以为已经可以走遍天下的武功,连人家轻描淡写的一招都挡不住。

    ” 无极岛主笑声顿住,右臂一抄,将辛捷挟在胁下。

     张菁带着悲哀的温馨,踱到船舷旁。

    江水漫漫,星月满天,远处是一片静寂的黑暗。

     “伊人已去,情思怅怅。

    ”张菁望着这一片朦胧烟水,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出人生的寂寞。

     突的她望见岸边白影微闪,比电光还快,一条纯白色的人影掠了过来。

    望见这种惊人的身法,她不用思考,已经知道一定是她的爹爹。

    “爹爹上岸去干什么,难道他发现了他吗?” 这念头方自闪过,已经有事实来回答她了。

     无极岛主挟着辛捷,回到船上,朝站在船侧发着怔的张菁望了一眼,右臂起处,又将辛捷抛在舱里。

     张菁的一颗心,几乎跳到嗓眼了,她惊惧交集。

     无极岛主缓缓走到她面前,道:“你做的好事,快跟我回舱去。

    ”面寒如冰,显见得是已动了真怒。

     辛捷像第一次一样,被掷入暗舱里,更惨的是他这次被点中穴道时,是两臂前伸,五指箕张,右腿弓曲的姿势,是以他此刻也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丑恶而滑稽地仰卧在地上。

     送稀饭的粗汉依然没有限制地灌他稀饭,每天他唯一能见到阳光的机会,就是那粗汉挟他到舱外排泄的时候。

     他也只能借着这唯一的途径,来计算时日。

     这样过了五六天,辛捷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他身体四肢虽不能动,但脑筋思想却更活跃了。

     因此,他对他所怨恨的人怨毒更深,对他所爱的人关怀意念也更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爱”的力量,更远比“恨”强烈。

     因为在他脑海中盘旋着,他所爱的人远比他所恨的人多,而他对于世事的看法,也在此时有了很大的转变。

     金梅龄,当然是他想念最深的人。

    他时时刻刻,脑海中都会泛起她那柔媚的影子。

     每忆念及他和她在寂寞的旷野,所度过的那一个白天和一个晚上。

    对于金梅龄为他所奉献的一切,他也更感到珍惜。

     方少堃,他也不能忘怀。

     然而此刻在他脑海中印象最鲜明的,却是张菁绝美的面庞。

     “她此时不知怎么样啦?这么多天,我没有看到她的影子,我想大概她已被她那可恨的父母深深地责骂了吧?” 辛捷暗为他所爱的人们祝福。

     他甚至忘却了自己的安危,更忘却了仇恨的存在。

     张菁的确是被无极岛主夫妇痛责过了。

    她被她的父母软禁在舱里,可是她也不能忘记这“眼睛大大的年轻人”。

     船由崇明岛南侧岸行,似由长江南口出海。

     无极岛主凭窗远眺,前面就是水天无际、浩瀚壮观的东海,不禁心胸畅然,笑语缪七娘道:“我们又快到家了。

    ” 缪七娘笑了笑,无恨生突皱眉道:“这次回到岛上,真该好好管教菁儿了。

    ”缪七娘又一笑。

     无极岛主诧然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有些活得不太耐烦的海盗,要来抢我们的船了。

    ”缪七娘指着窗外道,“这两天我们也真枯燥得很,今天倒可以拿他们来解解闷。

    ” 无极岛主顺着她的手指朝外看去,果然远处有三个黑点,方才他心中有所感怀,是以没有注意。

     于是他诧异地说道:“这倒奇怪了,东海上居然还有不认识我们这艘船的海盗帮。

    ” “不过也许不是呢!”缪七娘笑着说。

     海风强劲,那三艘船看着像是没有移动,其实来势极快,不到一个时辰,已可看到船的形状了。

     那三艘船成“品”字形朝他们驶了过来,无极岛主笑道:“看样子果真是有点意思了。

    ” 他武功通玄,自然没有将这些海盗放在心上。

     是以他仍然安详地凭窗而坐,任那三艘海盗船将他所乘的船包围着,没有动一丝声色。

     接着,那三艘船每一艘船的船头,走出一个全身穿着紧身水靠的大汉,每人取出一只牛角制成的号角,放在口中吹了起来,发出一种“呜呜”刺耳的声音,在海面广阔地吹散着。

     缪七娘笑道:“这帮海盗排场倒不小,不知道是哪一帮的?”语气中满带不屑和轻蔑。

     吹了一阵号角,那三个大汉便退在一旁,接着舱内陆续走出许多也穿着紧身水靠的汉子。

     一走出舱,他们便分成两排,雁翅似的沿着船舷站着。

    这么许多人,居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此时无极岛主夫妇也不免觉得奇怪,缪七娘道:“我还没有看到有海盗这样抢人家东西的。

    ” 话还没有说完,每艘船的舱中又走出十余个穿着黄色长衫的汉子。

    缪七娘道:“你看,他们怎么穿着这种衣服?” 海盗穿长衫的,的确是绝无仅有。

     无极岛主抚额道:“这些人莫非是黄海‘沿海十沙’的海盗,可是……”他微一思索,接着道:“绝对是了,若是东海的海盗,也不会有人来打我们这艘船的主意的。

    ” 缪七娘道:“你说他们是‘金字沙’‘黄子沙’‘冷家沙’还有那些什么‘大沙’‘北沙’的一大群海盗吗?听说那些海盗全被‘玉骨魔’收服了,不大出黄海作案的呀,怎么会巴巴地跑到东海来呢?” 她语气虽然还是蛮不在乎,但其中已确乎没有了轻蔑的成分。

     话还没有说完,那三艘船又传来丝竹吹弄的声音,一面黑底上绣着两段白色枯骨的旗子,冉冉升上船桅。

     无极岛主朝缪七娘笑道:“这帮家伙的排场倒真不小。

    ” 缪七娘道:“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现在却全都一个个规规矩矩,想来一定是被那‘玉骨魔’制得服服帖帖的。

    ” 她一回头,望着无极岛主道:“喂,你知不知道这个‘玉骨魔’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呀?” 无极岛主笑道:“你还指望我知道这些妖魔小丑的来历呀。

    ”他又朝当中那艘船看了一眼道,“不过这个‘玉骨魔’倒是像真有两下子的。

    ”能够让无极岛主说“真有两下子”,此人也差可慰了。

     “喂,你这些年又没有在外走动过,怎么会知道他真有两下呢?”缪七娘怀疑地问道。

     “我起先也不知道,前些年我们岛上管花木的老刘,到如皋去买桃花的花籽,回来时告诉我说:‘黄海十沙的海盗,全都被一个叫“玉骨魔”的收服了,连当年纵横南沙的涉海金鳌庞士湛,全都被他制得服服帖帖。

    ’我当时听了,虽然觉得奇怪,但实在也没有在意,想不到今天人家却找到我头上来了。

    ” 缪七娘笑道:“这么说来,这家伙好像真的不知道我们的底细。

    ”她眼角乱扫,又道,“他从黄海辛苦地跑到东海来,难道是专来对付我们这条船的吗?那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怎样厉害。

    ” 无极岛主笑道:“他比你一定差远了,你要是想做强盗,怕不连南海的人都收罗了来才怪。

    ” 他们夫妇两人,仍在说笑着,根本将海盗来袭的事,看得太平淡了。

     这时那三艘船都已近,船上动静更可清楚看见。

    渐渐地,三船距无极岛主之船愈来愈近,相距大约还有二三十丈时,船首大汉一声号角,立刻卸下了帆,速度愈发慢了下来。

     无恨生见这海盗果真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由冷笑一声。

    那品字形三船为首的一艘船头,又是一声号角鸣响,船舷两旁的水手霍地恭身挺立,从舱中缓缓走出一人来。

    只见此人年约四十,面如黄蜡,一袭黄衫及地,更显得怪异,无恨生见众水手对他执礼极恭,心想这人必是三船中首领人物。

     缪七娘却冷笑道:“一个海盗也有这么多臭排场。

    ” 那黄面汉子走在船首,向无极岛主这边抱拳一揖,开口道:“黄子沙总舵主成一青奉命请候无极岛主俪安。

    ” 这时船已出江,海上风涛渐大,相距二三十丈远,那成一青所发之声音仍极清晰地传到无极岛主船上,足见他功力深厚。

     无恨生冷哼一声,扬声道:“就请成舵主回上贵帮主,我东海无极岛主久仰大名,只是无暇拜会。

    ” 缪七娘却见以成一青之功力居然臣服那“玉骨魔”手下,想来那“玉骨魔”必然甚是不凡,心中轻视之意登灭。

     那海盗船上水手见无恨生仍坐原处动也不动未曾动容,显然甚怒。

    那成一青回首略一挥手,众盗立刻安静下来。

     那成一青又道:“敝帮主曾命在下略备粗酒为岛主接风,敬请岛主过来一叙。

    ” 无恨生心中暗奇,但仍回道:“贵帮主美意,敝夫妇心领了,只是尚有要事必须回岛,就请阁下代向贵帮主致意。

    ” 以无极岛主之身份,竟客客气气地和这海盗打交道,那玉骨魔在海上的威势可想而知。

     成一青却道:“既是如此,还待成某敬岛主夫妇一杯,略表敬意。

    ”说罢自身后拿起三只水晶酒杯,又拿起一只翡翠酒壶,倒满三杯,先一手持着一杯,双手一扬,两只酒杯竟平平稳稳飞出。

     那酒杯玲珑透亮,酒更是碧绿如玉,两道绿光稳稳飞到无极岛主船上,竟然一滴未倾。

     这时两方船只虽又近了一些,但少说仍有二十丈许,成一青一扬间,竟将两杯酒稳稳送了过来,无论劲道、内力都臻上乘。

     那无恨生却是冷笑一声,长袖一拂之间,一股柔和之力扫出,那两只酒杯竟似在空中停了片刻,才缓缓落在桌上。

     这一手上乘气功立时将群盗看得目瞪口呆。

    那成一青却面不改色地端起酒杯,道声:“请。

    ”一饮而尽。

     无恨生面虽露出不屑之色,心中着实为难,他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