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设巧计孤鹤铩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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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认识此人,又不知他住处,黑夜里要寻他岂是易事?这便是斗智的所在,然后咱们还得讲究取物时不得惊动他。

    ” 傅伟完全同意,沉吟忖思一会儿,道:“就拿他的帽子吧?” “不行,帽子太容易了。

    ”他也放意做出苦思冥索之状,过了一会儿,才凛然道:“有了,咱们就以他怀中盛物之囊作为必得之物,届时打开来看看,尽有证明他身分的东西,正是一方面可以斗斗智力,这是指必须想出个妥当取得的办法,一方面又能够从该囊证明是否他的物件。

    ” 他装出漫不经心地瞧着对方,傅伟想一下,道:“不行,我没有学过夜盗千家的技艺。

    ” 沈雁飞心中暗自着急,但眼珠一转,已有应付的话,当下哈哈朗笑一声,傲然遭:“我沈雁飞也是铁铮铮的好汉子,宁可明火执杖,抢劫杀人,也不屑作那鸡鸣狗盗的玩意儿。

    这一点你不会疑惑吧?” 傅伟听听也是道理,只好点头。

     “那么你是觉得此事太难,没有必胜的把握,故此推搪?” 傅伟被他咄咄相逼,心头火发,断然遭:“好,咱们就以那姓贾的囊袋作为必争之物。

    ” 沈雁飞放声长笑,道:“傅少侠豪气过人,沈某亦必全力以赴。

    即使一时失手,被少侠先得,也必定在回途中夺回。

    ” 两人商量一下细节,便决定立即动身。

     傅伟提出一限制条件,便是绝不得伤任何一人性命。

     沈雁飞心内窃笑,当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当下各自施展夜行术,霎时像两缕黑烟,直奔北方而去。

     走出十多里,沈雁飞故意落后一箭之地,让傅伟赶在前头。

     他们放尽脚程奔驰,宛如风卷云翻,大半个时辰之后,已走出五十来里地。

     沈雁飞显得甚是从容,远远跟着。

     暮色苍茫,远处平林漠漠,翠色笼烟,已瞧不见傅伟的影子。

     他得意地前奔,转过一片林子,忽见官道中间,三个人正在拼斗争执,遍地剑光飞光流转,竟然阻住去路。

     沈雁飞一看那斗剑的三人,不觉惊得呆了。

     敢情那三人一个正是傅伟,他帮助一个女的,合力向一个中年秀士进攻。

     沈雁飞也认得那个女的,一身淡青衣裳,瓜子脸,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这暮色四合之际,不住打闪。

     他四下一看,但见三四丈外,一头白驴兀立不动。

     正是那位在许州莫名其妙地跟他打了一场的姑娘。

     至于那个被他们联手合击的人,更加使沈雁飞惊骇,敢情正是名震天下的终南孤鹤尚煌。

     他手中拿着一支三尺许的树枝,权当宝剑,竟把傅伟和那位姑娘一青一白两道剑光,逼得险象环生,自救不暇。

     沈雁飞仅仅一瞥,已发觉别说博伟的大罗十八剑神奇奥妙,乃是自己所熟知,光论那位姑娘那道矫健神速的白虹,所使的招数,无不精妙毒辣之极,也是一套武林罕见的上乘剑法。

     然而凭这两位后起的使剑名家,依然无奈终南孤鹤尚煌如何,反而是居于下风,败象已萌。

     他此时想走,绝不成问题,因为虽然终南孤鹤尚煌已占上风,但他仍须全神贯注,不敢稍懈。

     那位姑娘怒叫一声,白虹倏然飞舞得更急,着着都是拼命的招数。

    傅伟也暴叱一声,步她后尘,大罗十八剑精奥尽施,竟然也是奋不顾身的光景。

     沈雁飞脑筋一动,已料出傅伟和这位姑娘并非有什么深远渊源,只看他们打了这一阵,仍没有一言半语联络,这一点上面可想而知。

     在他粗略地想来,大概傅伟对这位姑娘有着非比寻常的感情,故此拔剑相助。

     最使他诧异的,倒是那终南孤鹤尚煌这时显然有点狼狈,七八招过处,沈雁飞已瞧出端倪,便是每当那位姑娘舍命进攻之时,他总似有所顾忌,不肯施展辣手毒招。

     要知这两位年轻人并非庸手,饶他终南孤鹤尚煌剑术如神,功力深厚,也却因不能放手反击而束手缚脚。

     沈雁飞闪过一个奇异的思想:“我本应悄悄离开才对,可是目下这个师门强仇正在有机可乘之际,我不如也参加一手,希望出其不意,能够一举成功。

    ” 傅伟虽说是全神贯注,目不旁鹜,但闪展腾挪之间,方位屡变,是以七八招过后,也就瞧见了沈雁飞。

     终南孤鹤尚煌当然早就看到,反而那位姑娘一点儿也没有察觉,正在舍命进攻。

     傅伟似乎更因沈雁飞的出现而急躁起来,剑风更响得锐烈,大有赶快结束此战之意。

     沈雁飞主意打个不停,脚下缓缓前移,就在剑圈外半丈处站定,右手暗暗探袖扣住扇把,准备随时出手痛击。

     又过了一阵,夜色已临。

     终南孤鹤尚煌犹自闭口力战不休,既不进也不退,那位姑娘空自将长剑使得有如惊涛翻白,急浪堆雪,配合起博伟神奇无方的大罗十八剑,也不过迫得对方不暇还攻而已,而且到底是姜是老的辣,不但越显守得严密,特别在内功方面,人家显然气脉悠长,火候精纯,局势反而稳定下来。

     沈雁飞乃是等候天色黑了,然后才出手痛击,并且暗中察视好四下地势,预备逃路。

     他暗中微笑一下,想道:“傅伟虽然越见焦急,但攻势反而削弱;这是气力不继之象。

    我正希望他这样,那么等会儿要夺回秘籍,也多几分把握。

    这尚老儿打到如今,一言不发,相信已曾向那倔强固执的姑娘说得唇焦舌敝,结果说僵了,是以此刻进退两难。

    ” 那边的白驴鸣叫一声,沈雁飞哥然惊觉,忖道:“但也不能让他们两人过度疲累啊!” 念头一掠即过,眼见青白两虹并起急攻之际,蓦地掣扇出袖,并不打开,身形迅疾得如同电光一闪,已冲进剑圈里面,使出修罗七扇的绝妙招数,忽敲忽点,凌厉毒辣得无以复加。

     以终南孤鹤尚煌那么一号人物,这时也禁不住失声一噫,手中树枝骤紧,急急封拦,可是青白两道虹光已因得此助力,威势倍增,登时光华大盛,形成长驱急攻之势。

     沈雁飞的修罗七扇使开来,源源力攻,果然神威凛凛。

     那柄扇忽张忽阖,指东打西,点削敲拍,诡毒无匹,眼见七八招过处,终南孤鹤尚煌剑圈越缩越小,大有势穷力拙之象。

     沈雁飞心中大喜,更加戮力以赴,只盼能够一举成功,把这位名震宇内的师门强仇击毙,那时节自家也名扬天下,威震武林。

     陡听终南孤鹤尚煌怒叱一声,三人俱为之心神一震。

     但见他左掌右剑,劈刺而出,登时把左边的傅伟,对面的沈雁飞都逼退两步。

     可是哧地一响,右侧的姑娘那柄长剑,已从他助下搠入尺许之多。

    傅伟见到这情形,忽地失声一叫,收剑凝身。

     沈雁飞却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抢上去狂攻猛袭。

     然而终南孤鹤尚煌并没有倒下去,嘿然一声,手中树枝严如极锋利的长剑般力划而出,顺势滴溜溜一族身。

     那姑娘呀地一叫,长剑脱手飞出。

     她心中知道早先一剑刺去,看来虽似透助搠入,其实却刺个空,敢情敌人内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身躯在瞬息间缩得极薄,是以夷然无伤。

     这时一旋身,衣坚似铁,硬生生把她的长剑扭飞,同时反震之力极强,把她推退数步。

     沈雁飞不禁暗叫一声:“这翻休矣!” 但觉敌人树枝划过后,余势犹劲,的是一代名家身手,赶快侧身让过,复又舍命攻上。

     傅伟起先是惊见对方果真被那姑娘一剑认肋下搠入,心中不忍,自动停手,这时才知道对方称尊武林,岂会这么容易使丧命?现在一见沈雁飞孤身奋攻,忙又挥剑帮助。

     终南孤鹤尚煌虽说是设计弄飞那姑娘之剑,但长衫已破,到底是盛名之累,暗中已冒真火,这时蓦然剑掌齐施,三招之内,把沈雁飞两人震退数步。

     蹄声响处,那头白驴已走到那姑娘身边,口中咬着那柄长剑,那姑娘接过那长剑,立刻挥剑欲上,终南孤鹤尚煌倏忽如鬼魅般舍下两人,欺到她面前,三招未到已把她追退四五步,而且再次震飞了她的长剑。

     这等身手,果然卓绝一代。

     沈雁飞心中倒吸一口冷气,已生逃走之念。

     却听终南孤鹤尚煌怒声长笑道:“数十年来,已罕曾遇过如此桀傲蔑视尚某之人,一是青城门下,一是修罗弟子。

    呔,都报上名来,尚某好差人报讯,收葬尸首。

    ” 傅伟应声道:“晚辈傅伟,家师……” 他那话未说出来,终南孤鹤尚煌已挥手道:“够了,你师父是追风剑董毅。

    你呢?” 傅伟不禁大为佩服,敢情人家仅仅从他剑法精微之处,已辨认出他是青城方今最强的剑客董毅门下。

     暗自忖道:“虽然你认出我来历,但我青城派素与终南派毫无渊源,特别是你这孤僻忤世的人,我师父根本就讨厌你这种夜郎自大的行径,早曾有过你比剑之意。

    ” 沈雁飞过:“小可姓沈名雁飞,久仰终南山里人少清剑法,为天下剑术之冠,适才一战,果然盛誉不虚。

    ” 终南孤鹤尚想本知他是秦宣真之徒,这时听他说起终南山里人,那正是当年他力挫修罗扇秦宣真之后,故意送一柄折扇以羞辱他,肩上画着一只大白鹤,并且题着“终南山里人”五个字。

     不禁傲笑一声,环顾三人眼,但见那姑娘又从那头白驴口中取回长剑,当下冷冷道:“你们三人道路不同,怎会联成一起,我真不大明白。

    ” 他又环视三人一眼,那两道眼光威棱闪闪,冰冷异常,使得那持剑欲扑的姑娘也为之一怔,不知不觉地改直扑为横移,凑到傅伟身旁。

     终南孤鹤尚煌冰冷的声音继续道:“现在你们好好联合,话先说在前头,我出手决不再留情。

    ” 沈、傅两人都直觉出他的话乃是对那姑娘而说的,果然那姑娘哼了一声。

     沈雁飞眼珠一转,赶快大声道:“且慢,姓尚的你总是一派掌门人身分,”我们不管如何自负,也不过是初出师门之辈。

    ” 他歇一下,听到对方冷冷一笑之声,似有轻篾的意思,同时也感到傅伟和那姑娘用奇异的责备眼光瞧他,意思是怪他不该说出几近求饶的话,于是他继续朗声道:“但我们并没有丝毫怯俱于你成名之意,甚至抱有必胜的决心。

    光凭我们三人师门来历,若是联手夹攻,尚且不胜,我们可是死也瞑目。

    然而我们到底年纪太轻,经验不足,你敢让我们先私下商议再行动手吗?” 终南孤鹤尚煌傲然挥手道:“就依你的,但不能耽误太久。

    ”说完了,自家一跺脚,退开三丈多远。

     沈雁飞立刻转到两人面前,低声道:“咱们是打还是不打?” 傅伟和那姑娘一时愣住,都不回答。

     他继续道:“要真打呢,咱们随便哪个都比人家差得太远,只好讲究个合作方式,要不拘手段,抽冷子打暗器样样都来才可以。

    ” 傅伟怫然不悦道:“这怎么可以?大丈夫宁死也不能这样。

    ”词色之间,凛然不屈,看来的确发诸真心。

     沈雁飞眼光落在那姑娘面上,看她的反应,但见她本来想说什么,却忽然忍住了,垂下目光。

     “这就是了,咱们既不真打,可得准备逃走,姑娘你贵姓芳名?在下好称呼。

    ” 那位姑娘轻轻吐出“张明霞”三个字。

     沈雁飞点点头,道:“哦,是张姑娘。

    喂,傅兄你对在下之见,以为如何?时间无多,咱们可得同舟共济,解决眼前困难。

    ” 傅伟耸耸肩,道:“你为什么要插上一手?刚才笔直往郾城去不就成了?” 沈雁飞挥挥手,不耐烦地道:“反正咱们这个约定不会失效,对吗?” 傅伟点点头。

     沈雁飞又道:“你们既无异议,咱们现在就讨论逃走的法子,那尚老儿负天下名望,说话绝不能不算数,他已动了真火,咱们一个应付不好,定然落个血溅古道。

    ” 三人默然一会儿。

     张明霞低哼一声,道:“他一定搪得住我们拼命吗?” 沈雁飞眉头微皱,忖道:“我不是为了需要姓傅的替我弄回那本秘籍,要管你们才怪哩。

    ”口中却道:“那个自然,我认为姑娘你如能改使左手剑,乘隙用右掌发出神力,一方面傅兄从旁扰乱,另一方面在下发出扇上钢骨,极可能把那厮毁掉。

    ” 说完这番话,心中暗想道:“你们肯听我这主意也使得,能把那老几毁了,当然更是佳事。

    ” 傅伟默然不语,须知他乃是正派名门的青城弟子,师门戒律已不准他随便杀人,更何况对方乃是终南派前辈?此人一生除性情孤僻刚愎,与同道亦均不往还之外,并无任何恶迹,他若是把终南孤鹤尚煌杀死,已难逃师门严责,更何况使用这等卑鄙手段?然而他又一筹莫展,纵使他不为个人安危着想,也得为了身边的她而考虑,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一瞬间,忽地一幕刚成过去的往事涌上心头。

     那天晚上,他负伤回到客店,一个五十上下年纪的老道人,正在室中等他。

     老道人一见他这等情景,惊问原委,傅伟说了,老道人面现恐色,立刻背剑越屋而去。

     书中交代,这位火气甚大的老道人,乃是傅伟同辈师兄,即是方今青城派掌门人上元观观主灵修老道长座下第二位大弟子,道号玄均。

     青城派如今排辈是“通灵宝极天”五字,老观主灵修乃是灵字辈,那追风剑客董毅也是灵字辈,是以傅伟年纪虽轻,但在青城派中辈分排行却极高。

     玄均道人在上元现百余道侣中,既是出名火爆的脾气,而在同门之中,除了师父灵修道人和大师兄宝光道人未曾认真交过手之外,其余的都与他相差甚远。

     是以玄均一向自负为青城派数一数二的高手,他背剑飞出客店之后,傅伟目已便敷药裹扎,等了不久,玄均气愤愤地回来,说是沈雁飞已经逃掉。

     他大刺刺地出主意,非要搜索往北一带地面不可,即是从这里直到七星庄的地面归他,至于赶回江陵禀告师叔追风剑董毅的事,则派傅伟去完成。

     傅伟当然要听从师兄之命,第二日早上便往南出发,自个儿骑在马上,心情极为恶劣,同时肩上那处伤痛,似乎有恶化的情形。

     才走出二十余里路,猛可大吃一惊,连跨下坐骑已停在路中也不晓得,一个劲儿直着眼睛发怔。

     原来他忽然想到可能沈雁飞那精钢扇骨上附有奇毒,起初不会发作,过了若干时候才令人发现,是以他经过一宵之后,如今才感到不安,这一下真个把他骇住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