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千骑奉花 云林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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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与他同行的刺客。

    眼下那个怪人似乎颇想知道慕容焉如何擒拿自己,一直未发出任何轻微的声息,但他身上的几乎微不可闻的两种气味,早落在了这个聪明的少年心内,有道是盲精哑毒,书者本言并无轻视残疾之人的意思,只是说盲人的其他感觉往往很灵敏,心灵很朗彻,这点屋上刺客恐怕死也想不到。

     慕容焉听过之后,环揖一回,向登石镜一抱拳,道:“部帅,请恕在下直言,这个人应该是冲着部帅来的,也可能是冲着镇东将军段青襦来的,结果连同部帅也要杀掉,他两次来此,都来去自如,显然武功深不可测,来历神秘。

    看来用心已深,部帅若是想旋转生死,必须先发制人,主动引此人前来,布下天罗地网,一股擒之,否则将时时有被杀之虞……” 登石镜闻言,连连点头,颇为同意,他迟疑一下,语气又有所缓和,道:“那么以你看,我该如何先发制人呢?” 慕容焉道:“这个人既然非要杀了部帅而后快,若是部帅出现,刺客见有机可乘,必然出面……” “什么,你……你要部帅冒险去引出刺客?”活罗扫了同样精神愕然的一干武士,首先振吭大叫,大吼如雷地反驳。

     “不错,是要部帅引出刺客,但不是真的部帅本人,而是要人假扮部帅前去行猎,部帅可以预先在狩猎之地埋下重兵,以此人高强的武功,定然未将我等放在眼里,到时他一出现,四下伏兵万箭齐发,不管他是人是鬼,武功有多高,一定难逃一死。

    而部帅千金之躯,只须坐镇黄藤,静候佳音而已。

    ” 方到此时,众人才弄明白他话中意思,登石镜首先拍案而起,象是下了决心,目似急电,声如宏钟地道:“果然是好计,我们就这么做,明日我就放出消息,后天前去西郊狩猎,这次重兵出击,万无一失,不愁此人不死……”但说到此,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立刻问道:“但假扮我的人恐怕会有危险,不知庑下众位勇士,何人肯代老夫一行?” 庑下的众位勇士虽都赞同此计,但刺客的狠辣残毒他们都见识过了,此行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所以包括活罗在内的几十个人,都不禁垂头不语。

    慕容焉虽然看不见,但也能猜得出场中情形,当下鼓臂上前,主动请缨道:“部帅,反正我是个将死的人,若是部帅不嫌弃,就让我前去一行,只望此行之后,不管生死如何,黄藤、五十里秀永不言兵。

    ” 庑下众人闻言,纷纷骤极凛然,面色微变。

     慕容焉生不畏死的大义立刻感招了几个段国勇士,脱列而出,纷纷攘臂,主动请命。

    登石镜挥了挥手,讶异地瞪着这个少年,良久,方缓缓道:“这件事发生在我黄藤部内,本该我部的勇士亲去,但我怕你几日后忍受不了五牛分尸的痛苦,今日我就让你去,你最好乞求上苍能遇到刺客并死在他的手下,到时便可不再受惨烈的痛苦,我不但不再追究此次责任,也不会再对五十里秀用兵,慕容焉,你以为如何?” 慕容焉没想到登石镜如此从宽,当下立刻跪在庑下,长身三拜。

    这三拜,第一拜是为了五十里秀,第二拜是为了兄弟屈云,第三拜才是自己。

    登石镜选择了让自己去死得痛快些,已是难能可贵,四下勇士丝毫没有因为部帅的轻判而抱怨,他们虽然认识慕容焉不足半日,但他的气节令所有的人深为震惊,有道是尊重自己的敌人就是尊重自己,登石镜的心胸赢得了几十个高手的尊敬。

     这时,庑顶上的轻微的味道消失了,过了良久,慕容焉直到确认那人已走,知道刺客已然上当,当下又立刻扑通跪倒,先是请罪。

    这时,登石镜已与活罗商量完毕,正要安心退下,不料慕容焉这突然的举动,连同众武士都不禁大感讶异,神情愕然,不知所措。

     登石镜道:“慕容焉,你还有什么话说?” 慕容焉道:“请部帅见谅,方才在下欺骗了部帅。

    ” 众人自是惊奇,登石镜也“哦”了一声,脸上掠过诧异之色,迟疑了一下道:“此话怎讲?” 慕容焉道:“方才有个人一直伏在屋顶之上窥听,在下料想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刺客,在下怕说出来此人会对部帅不利,所以就将计就计,故意说出计划稳住此人,就是让他自以为知道了全盘计划,到时他一定不会去西郊狙击,而是长驱直入,直接到黄藤来取部帅的人头……” “什么,你这个阴险小人!”活罗与众人闻言都纷纷大怒,他们刚刚竖立的尊敬受到了侮辱。

     登石镜却恍然若有所悟,突然挥手阻止众人,道:“慕容焉,你是怎么知道刚才那个刺客就在庑顶?” 慕容焉不卑不亢,当下将自己闻香辩人的事说了一遍,他这一提,众人中还真有一两个也出来证明,方才是隐约有缕几乎微不可嗅的味道来。

    如此一来,厅中众人立刻有人登上庑顶验证,果然有一两个几乎难以辨别的细印,这不但证明了慕容焉所说不假,更显示了此人轻功之高,实在骇人听闻。

    刚才若不是屋内武士太多,又有强弓四处防卫,此人必然就会冲下来杀人。

    几个武士汇报了发现的情况,登石镜这时也不禁对这个高深莫测的少年大加讶异,当下沉默了片刻,眉头深锁地又道:“慕容焉,那你刚才故意说出计划,又是何意?” 慕容焉道:“我故意说出将重兵埋伏在郊外,部帅坐震黄藤,等于告诉刺客那天黄藤的兵力一定很少,而保护部帅的人也很少,让他以为知道了我们的全盘计划,掉以轻心。

    若是猜得不错的话,那天他们一定不会到郊外行刺,而是直接来黄藤的部帅府取部帅的人头。

    所以,我们只须将重兵埋伏在部帅府,只派少数人到郊外充充样子,到时自然将两名刺客一网成擒!”一言及此,慕容焉微微一顿,道:“当然,部帅大人自然不能再按原来的计划待在黄藤部帅府,只要不在黄藤,任何一个地方都会很安全。

    ” 慕容焉一言出口,惊煞了庑下所有的人,包括登石镜在内。

    这个少年的心有多深,世间恐怕没有人知道,但他的计划确实天衣无缝,令两个刺客防不胜防,绝无生理。

    倒是慕容焉,令登石镜反而担心起来,这个少年的机智远远在凡人之上,这刻他反而不再担心那两个刺客,而开始担心这个少年来了。

    他想了良久,当下命人将慕容焉和屈云派人看压在最严密的牢房,方稍稍放下了心。

     第二天,登石镜果然放出消息,说后天要到西郊狩猎,消息散出之前,部中已埋伏重兵,布置停当,而登石镜也按慕容焉的计划藏身黄藤一处民宅,静候翌日的决战。

    但就在他准备等待刺客就缚的第三天早上,黄藤之西十里之外,突然舆马喧哗,阗咽于路,一路上西去数里,铁骑夹道前驱,兵士千余,个个手执戈戟,烟幕逦迤,真是枪槊旗旆,文绣交焕,幡帜飘列,袖带飘扬,铁戈耀日。

     这膘人马前面,为首行着两人,其中一个身穿精致得几乎没有重量的明光铠甲,头上未带戴兜鍪,却是一副漆纱笼冠,足登虎头剑靴,光采华焕,是武人打扮,却兼俱王者之气,但见他修眉虎目,鼻若悬胆,方脸威棱有力,颌下留一副短须,夹马缓行,手中横挟一柄长剑,看他金龟玉带,衣紫趋前,端的是王者风范。

     在这人身后,紧紧跟随着一个静静含默,五官端正的年轻人,看他年纪不到三十,背束长剑,穿着一身青衣便装,沉静之中蕴含着沛然莫御的爆发力。

     这一日烟霭岚霏,千余人马在两人身后,昏旦在望,浩浩荡荡,行到城外,早有人立刻禀报了隐蔽的登石镜,说段国右贤王段末杯挟幕下首席剑客沈越,率领千余铁骑驻于城外。

    这下可吓坏了登石镜,他急急忙忙地在活罗的保护下,纵骑出城迎接,这时他也顾不得什么刺客,大开城门,列幡帜,整巾笏,率众远迎十里,乍见段末杯带这么多人马,颇为一惊,当即看到为首两人,知穿紫衣的必是段末杯无疑,而他身后那个年轻剑客不用问就是沈越,相传此人剑成三年内称霸云朔,剑削段国,膺服了五大狼主,是个很厉害的剑客。

    当下登石镜急趋上前,长跪扣请王爷金安。

     段末杯仪甚谨肃,命他起身,登石镜一面传命亲信回城准备酒食送来,转身恭谨地道:“王爷,小吏不知王爷西来,劳动玉趾,实在罪在不赦,有何吩咐只须传讯,不知属下能否为王爷效劳?” 段末杯似是不愿再多说,微瞌双目,缄口不言了。

     旁边的沈越挟剑上前,很少有表情的脸上现出不悦质问之色,道:“登石镜,王爷来了多时,途中已有劳累,为何不请我等入城,却反来问东问西,是何道理?” 登石镜闻言,顿时吓得脸色泛灰,惊惶莫名,扑通又跪地,急急辩解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小吏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轻怠王爷大驾,只是……只是……”他只是了半晌,听得段末杯轻皱眉头,吓得他顿时神情猛震,终于攒足了勇气,简单地将城内将有刺客行刺,慕容焉设计在城内诱敌之事一一说出,言毕连连磕头,道:“王爷,这两个人着实凶狠,属下怕……怕他们冒犯了王爷虎驾,那时小吏纵是万死,也难弥补于万一了,敬亲王爷恕罪!” 沈越闻言,不屑一顾地冷嗤一声。

     段末杯微启双目,两眼厉芒倏然敛去,颜色缓和了许多,挥手命沈越后退,一面似是自语地缓缓地哺喃念道:“慕容焉?好个聪明的连环计,想不到慕容竟有些人物……”一言及此,他沉吟一下,向一直伏身恭候王命的登石镜徐徐道:“登石镜,你可知道那两个刺客是什么人么?” 登石镜听他语气有所缓和,暗暗滴汗,一脸尴尬地道:“恕小吏愚昧,知道今日竟连刺客的名字也不知道,只知其中一人相貌丑恶,其余的王爷我就……” 段末杯摆了摆手,止住登石镜话锋,仰起脸来,侃侃地似是自语地道:“刺客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诚如你所言,相貌怪异,马鞍鼻,猿耳,双腿粗糙肿大,此人名叫夜杀,世间皆有俗传,说人之死数日之内,夜间会有鸟自柩中而出,叫作‘杀’。

    这一传闻并非子虚乌有,而夜杀也是由此得名,是江湖上很有名的杀手;另外一个擅使快剑斩人头颅,曾在霍山一剑取下了七位剑客的首级,江湖都叫他秦七剑,他们可能也是我要找的人……” 登石镜闻言,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连道王爷圣明,道:“原来王爷今日挥军前来,也是为了这两个人,只不知……” “为了他们?!”沈越冷脸上掠过一丝一闪即逝的冷笑,淡淡地接道:“他们还不配,王爷此行率领一千精骑,是为了迎接两株从江南运来的名花,一株吴下丁香,一株楚湘豆蔻,此二花午时即到,在此之前,沈越一人定取此二人人头,献到王爷阶下,何劳千军一箭。

    ” 登石镜虽很少履足段国的京师令支城,但也听说过沈越的名字。

    今日一见,果然剑气干云,凌厉已极,任何一个听了这番话的人,都会深信不疑。

    他恭敬一礼,继而神情一舒,转向段末杯道:“王爷,如今离午牌时分尚有些时候,不如先入城休息片刻,待会再来迎接两株圣花吧?” 段末杯闻言,脸上忽然有了微笑,道:“登石镜,你虽然是一方小吏,倒也有几分气魄,我左贤王兄当日没有用错你。

    既然你深信本王的剑客,我就入城休息片刻,我倒想见见那个叫慕容焉的少年,他能杀了白月和卓鸢,定下妙计智擒刺客,量来也非凡俗,我们三人即刻入城吧……” 他指的三人,当然是登石镜、沈越还有他自己,这次登石镜再无惊遽,长揖请右贤王段末杯登马,当下沈越传令众骑就地休息,上了坐骑,随着段末杯入城,一时间只剩一千铁骑,列于道上,执戈戟,列幡帜,环卫甚严,端得是军容整齐,足见右贤王治军有方,实非一般。

    当下,三人一道缓辔入城,长驱直入部帅府,这时府上早已按原计划埋伏好了,众人乍见部帅归来,颇为一惊,继而见到右贤王段末杯,纷纷被登石镜招出见驾,迎到厅内,十余武士,具甲倚剑,立侍厅外,登石镜早命人奉上茶点,准备酒宴。

     三人饮不多时,天上忽然下了一阵大雨,城外铁甲霜戈沐雨不说,部帅府院内突然若有若无,隐隐约约传来了几片树叶掉下的声音,沈越挟剑而出,登石惊一怔间,沈越已制剑立于庑下,透过空阶滴雨,遥遥望空说道:“夜杀,秦七剑,你们既然来了,为何不象个人一样站出来,你们真以为自己的轻功天下无双么?” 登石镜见状,知是刺客已至,但奇怪的是手下的剑客竟无人应,大喊了几声“黄衫武士何在”,厅下武士,竟无一人应答,就在此时,大厅之外雨幕中忽然飘来两条人影,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冉冉自雨中穿出,忽焉到了庑下,其中一个果然是奇貌不扬,生得扒鼻子,猿耳,双腿粗糙肿大,身穿广袂紫衣,头带危冠,貌枯形瘠,实在骇人得很,人也因为太奇怪而分辨不出真实年纪。

    此人手中并没有兵器,但双手沾满了鲜血,一直染红了半个臂肘,显然他的双手就是兵器,而且还刚杀了人,身上散发着股微不可闻的香臭味道。

    登石镜立刻神意惊遽地想到,方才那几片声响,很可能是他们杀人的声音,因为他发现这两人走路并没有声音。

    此时骤然联想到几日内被残杀的人,有的如被钝物洞穿心肺,显然是此人以天生神力的双手洞穿。

    根据右贤王段末杯的描述,此人很可能就是夜杀,真名不详。

     另外一人紧跟在怪人身后,巨准修髯,相貌却象个婴儿,也很难知道他的年纪。

    此人身穿隐纹缬衣,手中挟了柄湛湛长剑,雨珠打击在青朦朦的三尺青锋上,发出奇妙的声响,沥沥滴下的雨滴带着渐渐褪色的殷红——人的血迹。

    好一个秦七剑! 这两人忽焉而至,无声无息,他们穿过雨幕而来,但脚下靴上并无半点泥湿的痕迹,不知是什么功夫,如非观察细微如段末杯、沈越者,实在很难发现。

    此时雨渐渐减小,片刻之间远空云归,阳洒影露,将两道人影斜映到庑下的沈越身上,阳光遮掩住了他的双眼,但却遮盖不住他那柄未出鞘的长剑所散发出来的无御的霸气。

     夜杀和秦七剑望见了沈越和段末杯,相互望了一眼,秦七剑道:“你是沈越?” 沈越点了点头,两人的影子覆盖了他的表情,是以看不清楚,只听一个冷如千年不解寒冰的声音,道:“你是秦七剑?” 两人未曾交手,秦七剑似是已被重击一回,心中一震,随即点了点头,望了段末杯一眼,道:“这么说,这位一定是贵国的右贤王了?” 登石镜早已被这两人激怒,目眦欲裂,双目火赤,大喝一声,道:“秦七师,你们好大的胆,在部帅府公然杀人,如今见了右贤王殿下,还不弃剑下跪,我王或可贷尔一命!” 秦七师冷冷撩了他一眼,理也不理,转向沈越道:“你们是来杀我们的?” 沈越道:“我们是来迎接圣花的,你们?在下只是顺便取你们的人头。

    ” 在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夜杀闻言,喉间突然发出碟碟怪笑,说话声音哝声哝气的,象鬼叫一般,令人心里很不舒服,其实这都是因为他扒鼻子的缘故,实在无足多怪,众人但闻他道:“好大的口气,阁下虽然是右贤王的幕下第一剑客,但却不是整个燕代的第一高手,你想杀我们,而我们也正有杀你之意,你猜我们谁会成功?” “在下从来不猜,只有没有把握的人才在拔剑前猜测,答案是我会成功!” 夜杀和秦七剑闻言俱是一怔,不但没怒,脸上反而立刻慎重起来,忽焉散开成犄角之势,伫立久之,沈越似乎对他们的阵势毫不为意,嘴唇合为一道威棱的弧线,衬托出一张沉毅的脸,那脸上忽然如流过一泓清水,打了一道闪电——他的长剑蓦地出鞘,振臂而起,与此同时,夜杀和秦七剑虹射而至,一个拳风激荡,烈烈可闻,一个人随剑走,剑化银练,虚实相应,凌厉之极。

    显然两人极擅联手杀敌,而且配合默契,相互补益,这一拳一剑,绵绵不绝,划空而来,激风而啸,刹那之间,剑光闪掣,拳影漫空,把个沈越紧紧罩住。

     段末杯手中捧着盏茶,一直微笑着望向场中,象是在欣赏自己的门客。

     仅此工夫,沈越不闪不避,骤然挥出一道青朦朦的光华,长剑施展开来,卷起一团森寒,如同一座冰山一般突然崩塌,剑尖化为千万冰雪,忽焉罩下,但招数却只有一式,因为简单迅捷,与灵妙的身法配合起来,这一招永无用老,因为只有一式,故可以化化无穷,因为没有攻向,故无所不攻,袭近的夜杀和秦七剑只见此一剑,骤然心中仓惶惊骇,急忙变攻为守,不敢冒进,却不料就在这将变未变的一瞬之机,沈越一剑走实,力重如山地化为两道光华,一道耀想夜杀左胸,一道闪向秦七剑颌下,简易至极,凌厉至极,令人防不胜防,一剑而分高下。

     夜杀和秦七剑脸色泛灰,骤极惊呼,登石镜尚未看清怎么回事,耳中早闻一声闷叫和一声激越的惊鸣,再看时那夜杀已经抱肘登上了庑顶,脸上流露出无限惊惧之色,左臂上鲜血涌冒,转眼把襟衣染红了一大片,秦七剑脚尖点处,人已头下脚上掠上斜对面的屋宇,脸上掠过一抹困惑之色,直到此时,地下他立的地方才见一副衣襟轻飘地上,显然是秦七剑的。

    只此一招,胜负已分,高强已判,三人都是修为深湛之人,无由所忖,已知进退。

    只闻秦七剑冷笑一声,道了一句“阁下好剑法,后会有期”,与那夜杀几乎同时鼓臂而起,转身就走。

     杀手就是杀手,眼光机敏地很。

    只一招,两人便不顾而去,因为他们知道,即使再打下去,不但赢不了沈越,反而会送了性命,所以他们选择了离开。

    庑下的沈越轻轻一笑,回头望了段末杯一眼,轻轻舒指一弹,一粒石粒不偏不倚,正打在登石镜侧颈之间,不轻不重,刚好将他击晕。

    那登石镜只觉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砰然倒伏桌上,与此同时,沈越和段末杯同时振臂而起,那右贤王的轻功竟然不在沈越之下,忽焉纵上屋宇,望夜杀和秦七剑逃逸的方向疾掠而去。

     却说那秦七师和夜杀宛如神龙腾霄,鹰矫翔舞,纵横西去,但他们却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

    原来,夜杀的腋下还拎着一个少年,一个头发花白的少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容焉。

    原来,这两人来时,先入牢中将慕容焉救出,至于屈云,他们并没有多管,夜杀将慕容焉点了哑门穴置于庑顶,临逃走是,这个奇怪的刺客竟然至死也带着他,但好在此人轻功高明得很,慕容焉在牢中早已不明底里,一路上晕头转向,想问但又说不出口,只能感觉到风驰电掣一般,弄得他一阵头晕,急忙静下心神,闭了眼睛不加多想。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脚步渐渐放慢,却已到了一片山下,但见远峰戟天,轻云流荡,空山静碧,百禽鸣啭,空中散发着雨草的清新,煞是空净。

    这时,两人驻足下来,夜杀回头看了一眼,见沈越并未追来,长吁了口气,道:“这小子看不出来,还蛮重的,莫非我老夜看错了,他并非象我想的那般是个练武奇才?” 秦七剑笑了笑道:“老夜你是不是被沈越一剑给击糊涂了,你的左臂受了伤,这样驮着他,不累死已经很走运了。

    ” 夜杀搔了一回后脑,急忙怪笑一回,轻拍开慕容焉的穴道,慕容焉一开口便道:“我知道你是那个刺客,为什么将我带走?” 秦七师咦声奇怪地道:“怪哉,盲目人每到一个地方,通常都会问‘这是哪里’,你这个小子还真是不一般,夜杀倒是没有看错呢。

    ” 慕容焉闻言,转向那有味道的人,道:“你叫夜杀?为什么带我到这里?” 夜杀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难看但会心的笑容,道:“小子,你设计抓我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但这次你走运得很,我们带你走不是想杀你,而是要收你为徒,这次你不但不用死,而且还能学得天下……”说到这里,他本来是要说‘天下无双的武功’的,但突然想到自己刚刚被沈越一剑打败,心中大大不是滋味,稍稍犹豫一回,秦七剑已打圆场道:“天下很厉害的武功。

    ” “对,你还能学到天下很厉害的武功,你认为怎么样?”夜杀突然很认真地望着他道。

     “你们为什么要收我为徒,但……但我是个眼睛看不见的人,恐怕不能将两位天下……天下很厉害的武功发扬光大,到时岂不辜负了两位的高瞻远瞩?”慕容焉道。

     夜杀和秦七剑闻言,大大受用,欢欣鼓舞,他们对慕容焉的尊敬态度很满意,相互看了一眼,欺负慕容焉看不见地使个眼色,夜杀反而鼓励他道:“小子,这个你尽管放心,天下有很多武功很高的人,不是瞎子,就是腿脚不伶俐,你只瞎了眼睛,已经很有潜力了,而且老夫我看你心思机敏,是个可造之才,资质几乎可与我和老秦年轻时相提并论,若是辜负了这一身大好的优点,将来一定会后悔今日拒绝了我们,你好好考虑考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