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凶 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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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熊熊,照得湖面亮如白昼,却难明幽途曲径,三生如梦。

     夜如薄纱般铺在黯然的湖面上,沉默地伴着流离不安的光影,粼粼闪烁,空气中弥漫着诡异森然,似有暗魅流动。

     叶雨荷目光转动,只感觉火光外似乎总有鬼影在狰狞地闪动。

     也先说得不错,在四周兵士的监视下,除了是鬼或者是隐形的人,根本没有人可能逃过瓦剌兵的搜寻。

     水荡桨声,湖面上有小舟靠岸,舟上下来一个兵士,跑过来道:“启禀太师,我们已从湖内由南到北搜了五遍……没有发现有人的踪迹。

    ”那兵士口气中带着几分惶恐。

     脱欢只是扬扬眉,居然还能抑制住怒意道:“没用的东西,再搜!” 那兵士听出脱欢的不满,才要退下,又有瓦剌将领前来道:“启禀太师,已派狼人沿湖嗅寻,并未发现陌生人的行踪。

    ” 脱欢神色益发的阴沉,蚕眉锁得更紧,却连话都不再说了。

     他好像也的确无话可说。

     帐篷内没有刺客,湖中亦是没有,岸边也没有,难道说这刺客真的能飞上天去? 孔承仁见状,小心翼翼道:“太师,我们这般搜寻,绝不可能有人逃出我们的视线。

    ” 脱欢反问道:“那凶手现在还不见,你如何解释?” 孔承仁滞住,神色涩然,百思不得其解。

     也先目光从众人身上闪过,最后落在叶雨荷的身上,突然道:“听闻叶捕头本是浙江十一府的头名捕头,精熟追踪之法,当初曾让东瀛忍者吃了大亏,不知依叶捕头所见,这刺客究竟会藏在哪里?” 叶雨荷根本不想为也先等人出力,奈何这件事实在极为诡异,吸引得她不由得不想。

    她的脑海中早将鬼力失遇刺的经过翻来覆去地想过,可依旧没有半分结果,于是缓缓摇头道:“我想不出来。

    ” 也先淡淡一笑道:“原来叶捕头也不过如此……” 叶雨荷虽知也先是激将,还是心中不悦,哼了一声。

     这时有兵士又急匆匆赶到,跪倒禀告道:“太师,虎骑已带人手前去支援龙骑,有最新消息传来,抢走夕照的凶徒躲进了距此三十里外的阿卜岭。

    龙虎双骑和朱高煦、秋长风已入岭搜寻。

    ” 叶雨荷闻言,一颗心忍不住又悬了起来。

    她本以为夕照、艮土一到,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暗斗也先,争取改命,哪里想到中途又起波折。

    鬼力失一死,脱欢能否再取到艮土? 一念及此,叶雨荷忍不住向脱欢望去,见他正和也先交换眼色,其中似乎蕴藏着什么隐情。

     叶雨荷心中一凛,脑海中突然有了个模糊的印象,但一时间又想不分明。

     这时就听脱欢道:“朱先生,鬼力失大人不幸遇刺,本太师甚为痛惜。

    可鬼力失大人一死,这艮土却不知被放到了哪里?” 众人闻言,不免感觉脱欢实在薄情寡义、人走茶凉,关心的只有艮土一事。

     叶雨荷却蓦地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朱允炆终于从惊惧中恢复到往日的平静,说道:“这点太师倒不用着急。

    ” 脱欢微扬蚕眉,反问道:“本太师不用着急?难道朱先生已知道艮土的下落?” 朱允炆轻叹一声道:“其实艮土……应该就在鬼力失大人身上。

    鬼力失大人对艮土极为看重,不可能将这种东西交给别人携带。

    ” 脱欢动容,向三戒大师看了眼,似有困惑,三戒大师失声道:“这怎么可能?那艮土……” 脱欢一摆手,止住三戒大师的下文,和也先又交换了个眼色。

     也先会意,立即和孔承仁再次带朱允炆入帐,不多时,也先手捧一物出来,长声笑道:“太师,艮土果然就在鬼力失的身上。

    ” 众人之中,大多只听过艮土之名,从未见过艮土的样子,忍不住向也先手上望去。

     只见也先手中的那个物什色泽暗黄,有尺半之长,五指宽窄,比砚台略厚,乍一看,如同个放短剑的盒子。

     三戒大师一见到那物,周身立刻颤抖起来,得脱欢示意,上前细看了两眼,缓缓点头。

    脱欢见状,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叶雨荷瞥见三戒和脱欢的表情,明白过来,眼下看过艮土的只有三戒和朱允炆两人,脱欢此举当然是要三戒大师认清艮土,提防有诈。

    这个脱欢,看似一切难萦于心,实则处处留着机心。

     她心中同时有几分奇怪,她不知道艮土是什么东西,但听其名字,只以为和泥土仿佛,哪里想到竟然是这么个东西。

    难道说艮土是藏在那盒子之中?可更奇怪的是,这东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人若带在身上很是别扭,她真猜不到鬼力失将这东西藏在了哪里? 脱欢确定艮土无误,略松了口气。

    他费尽心力,眼看功成之际突然有变,当然远比旁人都要焦心,但他毕竟老辣,看起来仍喜怒不形于色,此刻想到的问题倒和叶雨荷一样,奇怪道:“鬼力失究竟将艮土藏在哪里了?” 他早知道艮土的形状大小,因此见到鬼力失时,绝不认为鬼力失会把这东西藏在身上,是以对鬼力失极为客气,哪里想到事情总是出乎意料。

     孔承仁立即讨好地笑道:“回太师,鬼力失将这物绑在大腿内侧,用袍子遮住,倒是好费心机。

    ” 脱欢哑然失笑,孔承仁又奉承道:“饶是他这般机心,亦是等不到金龙诀改命之时,可见冥冥之中早注定太师才是得金龙诀眷顾的那人。

    ” 脱欢却是皱了下眉头,不经意地看了朱允炆一眼,缓缓道:“可鬼力失毕竟在本太师这里出的事……” 众人方才被艮土吸引,这刻才想起还有个鬼魅般的凶手隐藏在附近,心中凛然。

     也先也向朱允炆看去,目光中突然闪过几分奇异,微笑道:“难道说,我们只有等秋长风回来才能知道凶手是谁吗?” 叶雨荷瞥见也先眼中的嘲弄,脑海中陡然有电光一闪,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脱欢和也先交换了个眼色,突然道:“叶捕头,无论我们以前有什么恩怨,但眼下我们总是同舟共济的。

    ” 叶雨荷“嗯”了声,静待脱欢的下文。

     脱欢轻叹一声道:“如今凶手诡异,难觅行踪,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刺杀朱先生是为了破坏金龙诀的启动。

    ”顿了片刻,“因此……也先,你传令下去,务必将朱先生先严加保护起来……”又转望叶雨荷,“也请叶捕头和我们齐心协力,竭力找出凶手下落,不知道叶捕头意下如何?” 叶雨荷面上显出如琉璃般的颜色,沉默不语。

     脱欢皱了下蚕眉,缓缓道:“叶捕头难道不愿吗?” 叶雨荷微吸一口气,目光从朱允炆、也先的脸上扫过去,突然道:“我倒觉得不用找寻凶手的下落了。

    ” 众人错愕,就连脱欢都是一怔,目光中陡然闪过几分异样,喃喃道:“不用?” 孔承仁追问道:“为何不用?” 众人的目光刹那间都落在火光旁那静若荷花的人儿身上…… 就见叶雨荷嘴角微翘,似笑似嘲地淡淡道:“因为……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天幕遥,月更远。

    夜色笼过阿卜岭的轮廓,压到众人眼前;月色却刺透了苍茫的夜,照了下来,形成似远似近的浮沉。

     岭浮如龙,雪沉似银。

    众人骑马踩着如银的白雪,听着咔咔的响声,均是神色肃杀。

     秋长风掩嘴轻轻地咳,哈气白霜般挂在他的唇边、眉间,映得他脸色更加的黯淡憔悴。

    可他还是骑马跟在朱高煦的身边,并没有丝毫的停顿。

     就算龙骑再看秋长风的时候,眼中都带了几分钦佩之意,他本以为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人随时都会倒下去,怎料到此人竟有深山老竹般的坚韧。

     众人终于停下来,前方的蹄印突然分成了两个方向,龙骑皱眉不语,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抉择。

     他们得知夕照被抢后,立即追寻敌踪。

    幸好谷中温暖如春,谷外还是雪铺苍茫,他们循着雪地上的马蹄痕迹狂追下来,终于入了阿卜岭。

     阿卜岭内地形复杂多变,众人却是一鼓作气紧追不舍。

    不知入岭多久,本是一直蜿蜒的马蹄印记陡然分作了两路,显然是凶徒们分路而走,倒让龙骑左右为难,他一方面为难怎么去追,还要考虑一定要盯住朱高煦,不能让朱高煦借机逃脱。

     夕照就算不见,龙骑也一定要把朱高煦、秋长风带回去,才能向太师复命。

     朱高煦望着雪地的蹄印,突然望向秋长风道:“你觉得我们应该向哪路追?”他倒没有龙骑的那些心思,只抱着一个念头,那就是追回夕照! 秋长风看了片刻地上的痕迹,突然道:“汉王觉得我们追哪路好呢?” 朱高煦沉默半晌,缓缓摇头。

    龙骑见状,心中微沉,却听秋长风对他道:“那不如阁下追左边的道路,我和汉王带人从右边的山路追过去?” 龙骑立即道:“那好,我们分兵两路,雅各失,你带一半人马从左边追。

    ”一骑兵队长越众而出,领命离去。

    龙骑转望朱高煦道:“在下想跟汉王从右路追敌,不知汉王意下如何?” 朱高煦冷笑一声,显然明白龙骑的用意,却不言语,鞭马循右边山路的蹄印追下去。

    龙骑不敢怠慢,紧跟不舍,却没有留意到秋长风那刻的眼神多少有些奇怪,似不安,又像是焦虑…… 众人疾驰不久,很快发现前方蹄印突然折而上山。

    山路渐渐崎岖险恶,马儿难行。

     不多时,前方突然传来几声马嘶,众人闻声精神一振,奋力冲上近前,见到两匹马摔断了腿卧在雪地上,无助地嘶鸣。

     有人高呼道:“他们跑不远了。

    ” 龙骑闻言,望着继续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