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神 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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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不见了? 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比万马奔腾的蹄声还要让脱欢震撼,他霍然睁眼,厉声道:“他怎么会不见?” 朱允炆中了天人水昏迷后一直未醒,脱欢、也先早把金龙诀启动的事情落到三戒、朱高煦的身上,虽也命人看守朱允炆,但显然只等他醒来,并未多加防备。

     也先一直认为毒害朱允炆的就是如瑶明月,而怪事连连,就是因为秋长风的缘故,因此也先当机立断,将秋长风、如瑶明月一同囚了起来。

     秋长风、如瑶明月被关后,脱欢身边的怪事果然再也不见。

     脱欢虽心存困惑,毕竟还是暂时以启动金龙诀、挥兵南下为重。

    也先突然晕倒,临昏迷前说的那些话,早经豹头传给脱欢。

    脱欢一路思忖,只感觉很多地方难以理解,却直觉地认为朱允炆是个关键,才想抬朱允炆过来再看看,不想就在这个时候,朱允炆竟然不见了。

     朱允炆被人带走了? 带走朱允炆的是谁,难道就是朱允炆口中那个杀了鬼力失的隐形刺客? 那刺客先杀鬼力失,再带走朱允炆,所为何来? 一切原来和秋长风无关? 脱欢越想越是心惊,孔承仁也是大惊失色,见那兵士呆如木鸡,喝道:“你没有听到太师的问话吗?” 那兵士如见鬼的表情,喏喏道:“卑职也不知道。

    我们奉太师之命进帐抬朱允炆时,就发现他不见了。

    ”那兵士心中也是稀里糊涂,朱允炆昏迷过去直如死人般,虽有兵士看管,但只等他醒来,哪里考虑到他突然会凭空消失? 脱欢眉头紧得和山川一般,百思不得其解,孔承仁喝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还不去找……”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当的一声大响,震得心都乱跳,双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骇然失色。

     不但孔承仁骇异,脱欢、三戒大师听到那声大响的时候,都是心惊肉跳,面无人色。

     那声大响却是从山峰前、雪原上的明军营中传来。

     本来万马遽奔,瓦剌军毫不遮掩偷袭的意图,蹄声如滚雷般向明军阵营涌去。

     脱欢震惊朱允炆失踪时,瓦剌军已将冲到了明军阵营之前,就要马踏连营、大肆屠戮……脱欢虽未去看,但脑海中已有烽火连天的场面。

     瓦剌人素来凶残嗜血,骑兵勇猛剽悍,不逊成吉思汗当年统领的铁骑。

     这一仗,本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

     当初朱棣手下三猛之一的邱福,带十万骑兵轻敌深入,遭脱欢派兵偷袭,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那时候,脱欢手下骑兵的实力还远逊如今。

    而这时候朱勇有勇无谋,仗着父亲的余荫,带着不过近万的骑兵,竟敢向他脱欢挑战,根本是个笑话。

     如今朱勇地利不占,人和未有,而瓦剌军五更出击,利于天时。

    这一战未曾开始,天时地利人和均在脱欢这面,在脱欢眼中,结局已定。

     很多战役是在开战前就已注定了结局的。

     可就在脱欢胜券在握的时候,惊变突生。

    惊变起源于那声大响。

     天蒙如雾浓,雪卷带狂风。

    瓦剌军在接近明军军营时,阵型突变。

    本来瓦剌军如同两支利箭,左右穿刺,可接近明军军营的瞬间,后骑遽猛,拥前骑,稍缓。

     从山峰望去,骑兵霍然展开,箭矢羽枪如林,就要刺入明军军营……而明军根本没有动静,似乎哨兵都陷入了沉睡中。

     那声大响就在这时响起。

     响声如同数千面的大锣遽然在同一时刻敲响,山崩地裂般——瓦剌军其实在山崩时,都没有听到过这种巨响。

     他们从未想到过,原来声响也可以作为一种武器! 那声响直如寒风利刃,击在所有瓦剌军的胸膛、耳边,激得他们几欲吐血落马。

    可他们毕竟身经百战,人人剽悍,竟能挺了下来——可马儿却挺不下来。

     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战马惊嘶惨叫,人立摔倒,瓦剌军本来接近完美的一击,刹那间阵脚大乱。

     山峰上脱欢脸色遽变,顾不得朱允炆的事情,瞠目喝道:“明军有诈!” 他老谋深算,一眼就看出,明军并未如表面上那么松懈没有戒备,明军沉静的背后,定有着火山般的反击。

     可这时候脱欢已鞭长莫及。

     瓦剌军如离弦之箭,射出去就难以收回,虽有无数马儿受惊,但也有更多的马匹冲过了明营前的木栏鹿角,却又突然倒下一片。

     静寂的五更,天色冷青。

     脱欢从山峰望去,只能见到瓦剌军灰蒙蒙的身影映在白皑皑的雪地上,他看不清楚究竟,但清楚地知道,瓦剌军又受了暗算,一颗心忍不住提了起来。

     就算孔承仁、三戒二人都看出了不妙,异口同声叫道:“明军有埋伏!” 明军有埋伏! 不但有埋伏,还是连环的狙击。

     明军先用声音扰敌,后用铁蒺藜伤敌。

     鹿角木栏后数丈宽的军营内,不知何时,竟被明军埋了锋锐的铁蒺藜,马儿踩上,怎不哀嘶跌倒? 瓦剌军已心冷,但终究还是有半数人经过考验,忍住声浪的冲击,踏着同伴和死马的尸体,就要冲到明军的军帐之前。

     就在这时,明军中军营处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响,接着明军的军帐之后倏然射出了无数寒星——蒙蒙天色都挡不住的寒星。

     瓦剌军闷哼惨叫,终于被这三拨连环的反击阻挡了前进的步伐。

    他们本用偷袭之计,不想对手早有准备,反落入明军的圈套之中,不由得心中惶惶。

     可他们更紧张的却是,明军显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果不其然,天地间又是传来了一声大响,然后军营中一个“杀”字传出。

     那“杀”字沉冷凝冰,转瞬间铺了开去,明军营中,瞬间传来了明军的怒吼。

     杀、杀、杀!!! 地动山摇,就算远在山峰的脱欢,闻之都是耸然动色,魂飞魄摇。

     明军营中,突然冷光再亮,锋芒尽出,甚至破了黎明前的黑暗。

    那一刻,不知有多少明军持枪挺盾涌了出来,冲向了瓦剌骑兵。

     锣声嘹亮,杀气横天…… 那杀气越过空山孤雪,竟隐约传到了山洞之内。

     山洞中油灯还是亮的,但只有一盏油灯在亮。

    秋长风早就灭了其余的油灯,洞中暗无天日,若没了油灯,会完全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秋长风他节省使用油灯是准备持久战。

     他为何始终不肯突围,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难道他也如朱高煦般,执意要等金龙诀启动? 很少有人知晓秋长风的心意,但沈密藏显然明白秋长风的意图,因为他从未反对过秋长风,秋长风所做的一切,在沈密藏看来,似乎理所当然。

     秋长风听到那声锣响的时候,周身一震,听到杀声震野,隐约透过山缝传过来时,和沈密藏交换了个眼色。

     皮笑振奋道:“来了。

    ”他这一声中不知包含了多少期盼等待,可他见到秋长风、沈密藏望过来的时候,终究收敛了兴奋,垂下头来。

     来了? 如瑶明月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中大为奇怪,她也听到了惊响厮杀声,但完全不懂怎么回事,奇怪道:“什么来了?有人来救我们了?”她念念不忘的当然还是自身的安危。

     秋长风不理,突然向沈密藏道:“我们突围的机会应该快到了。

    ” 如瑶明月感觉到有些奇怪,因为秋长风虽什么都没有看到,但好像对外边的事情了如指掌。

     沈密藏摇摇头道:“稳妥起见,还要等。

    但应该不用等到日落。

    ” 秋长风看了眼一直昏迷不醒的也先,皱了下眉头道:“一会儿就要弄醒他,不然洞外的瓦剌军听不到也先的声音,只怕会对我们提早下手。

    ” 叶雨荷的声音从洞口处传来。

    “长风,天快亮了。

    ”众人留在洞内商议对策,却派一人留在洞口处,留意着洞外的动静。

     叶雨荷主动请缨守在外围,她不放心如瑶明月去守洞口,更想让秋长风、沈密藏节省体力。

     可无论是谁,这种时候,焉能休息? 天快亮了,瓦剌军就快来了,瓦剌人要见醒来的也先,这本来是秋长风和脱欢的约定。

     秋长风皱了下眉头,沈密藏见到问:“你担心什么?怕也先醒来捣鬼?”秋长风那一刻心中真的有几分不安,但究竟不安什么,他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缓缓取出怀中的扁木盒子,轻轻打开,秋长风接连挑了七种粉末,弹到了也先的鼻端。

     等秋长风用到第六种粉末时,也先鼻翼就动了下,片刻后,打了个喷嚏,醒转过来,睁开了眼,略带茫然。

     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去,落在秋长风的身上,也先竟微笑了起来,淡淡道:“原来你我都还没死,果然皆大欢喜。

    ” 秋长风望见也先眼中的冷静,不知为何竟然感觉到有几分心寒。

    他从未怕过也先,但他始终认为,一个清醒的也先,让他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先剧烈地咳嗽起来,依靠墙壁撑着坐了起来。

     没任何人出手相扶,如瑶明月见也先起身,退后一步,对眼前这人,她既有痛恨,也带几分畏惧。

    秋长风和沈密藏并无稍动,但二人四目均留意着也先的一举一动。

     也先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止住了咳,嘴角却留有一点血。

    望着秋长风,终于舒口气,道:“看来……我输了。

    ”他说得很是平静。

     秋长风也忍不住轻咳两声。

    “我也没有赢。

    ” 青灯下,也先看着秋长风发青的脸,叹口气道:“是了,你也没有赢,你没几日好活了。

    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秋长风和朋友谈心般淡然道:“这就和我想不明白你为了什么一样。

    道不同,不相为谋的。

    不过你放心,你不会死的。

    ” 也先看看自身,竟很平和,喃喃道:“你们现在当然不会让我死了,因为你们要活,就必须让我活下去。

    ”抬头望向秋长风,轻轻问:“可我一直很奇怪,你这个很伟大的人,为何不带着他们先逃呢?难道说,你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