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种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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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说明他是一个比我高级的比我懂得更多的孔已己,虽然我只知道说变态,可是我不信他。

     但是我最终信了他,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在那天晚上,我让钱总把卓一凡送回学校的时候我跟周杨在他的诊所里聊了很多,关于卓一凡的和关于周杨的,还有关于我的。

     “我治不好卓一凡,三年前我就开始不收费了,我不信我治不好他,可是现在我觉得我治不好他,也许,他换个医生也是好事。

    也许,你能把他治好。

    ”就是因为周扬说他治不好卓一凡,我就信了他。

    一个真正的医生才会知道自己能治好谁,治不好谁。

    像我这样的,嘴上说的都是谁都能治好。

     “真的有这么难吗?” “因为我常琢磨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最想要的是什么,他最需要的是什么,我都不能确定。

    ” “你为什么不给他催眠呢?”这个问题我问得很傻,我像所有对心理学一窍不通的人那样以为什么事都是靠催眠就能解决的。

     周杨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我,说:“难道你不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可以催眠的吗?能催眠的只是少数,而少数中能深度被催眠的更是少数。

    而卓一凡不是属于能被催眠的那一类。

    ” 我哦了一声,显示我明白了,但是我总想说点什么以显示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了想,说:“他这个时候不能被催眠,不等于他永远不能被催眠,说不定有个时间里他就能被催眠。

    ” 周杨笑了,说:“你说得一点没错,可是我试过很多次了,对卓一凡来说,一次都没成功。

    当然,跟他接触了这么久,他的心理多少我掌握一些,比如他在什么情况下会发病,他的药要怎么吃,他心里有哪些结解不开……” “好吧,你说说他心里有哪些结解不开,我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他解了。

    我知道他妈妈的事,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周杨起身去柜子里拿了一个记事本,说:“我给你说说几件关于他的重要的事。

     “你也有记事本啊?像卓一凡这样的病人你还要看记事本才能知道他都发生了什么?”我的话里有微微的酸酸的意味,在他起身拿记事本的时候我就为卓一凡难过了。

    这个医生,为他医了六年,却不能对他的事了如指掌。

     周杨看了看我,又把笔记本放了回去,说:“我有很多病人,拿笔记本只是为了让你相信我所说的都是事实,都是关于卓一凡的事实,而不是把别的谁的事放在了卓一凡身上。

    ”周杨有些激动,看着我,说:“你喜欢他了吧?” “开什么玩笑?我是医生他是病人,仅此而已。

    ” 周杨笑笑,说:“冷艳?你叫冷艳对不对?” 我点头说是的。

     周杨扬起头,眯着眼想了一会,说:“你不是个专业的心理医生,或者说你的资格还不够。

    你有过很多男人,但是你未必真的爱过。

    你不跟你的父母住在一起。

    你有朋友,可是你们不会说知心话。

    你喜欢钱,或者说你很现实,但是真要做件不切实际的事也是固执得吓人。

    ” 周杨说完,有些得意地看我。

     我倒吸了口冷气,可是脸上却是一脸的不屑。

     不过是个会观察人的小伎俩,再说,就周杨刚刚说我的那话,随便放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身上都是正确的,我就是大多数中的一个,不,是绝大多数中的一个。

     “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清楚,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卓一凡的情况。

    ”跟周杨没说几句话,却觉得分外熟悉了,似乎我这样在他面前做着各种各样无理的要求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果然还是个大多数女人中的一个,容易无理由地在男人面前提要求,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周杨又坐了下来,开始慢慢地讲卓一凡。

     “大一那年他妈妈的事是导火索。

    之后他有轻度抑郁。

    他抑郁有两个原因,一是想不到自己的妈妈会做那样的事,二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爸爸。

    他只要回到家看到爸爸和妈妈跟平常一样的生活着,他心里就痛苦万分,是隐瞒还是告知,这样的矛盾整日在他的心里,堆积成了一座山。

    后来我劝他告诉他爸爸,他整整挣扎了一年,才最后告诉他爸爸。

    可是就在他告诉他爸爸的时候,新的情况发生了,他并没有因为说出了秘密心里轻松,反而病情加重。

    原来他爸爸早就知道这件事,只是当作不知道一样继续这样生活。

    他开始觉得爸爸是虚伪的,可是为什么虚伪,怎么做到虚伪的,他想不明白。

    他也不能理解爸爸为什么能容忍妈妈还一直住在一起。

    ” 我握着周杨递给我的杯子,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些事,多么平常。

    虚伪,有那么难以理解吗?卓一凡,他偏偏不懂。

     周杨接着说:“他爸妈至今都没有离婚,我曾经找他们谈过,他们说感情很好,从没考虑过离婚。

    他爸爸说,人总是会犯错的,没有错误的人是不真实的。

    然后我就试着去说服他,让他理解他爸妈的这种感情。

    后来他说他理解了,但是实际理解没有,我摸不透。

    他爸爸那件事之后他又病了一年,一年后他已经有了渐渐好转的迹象。

    就是这个时候,他恋爱了。

    当然,是我猜的,我猜他恋爱了。

    可是忽然有一天他跑到我这里,那天下着雨,他没有打伞,浑身都湿了,他说他本来是打伞的,他去接那个女孩,然后看见那女孩跟另外一个男生在雨地里拥抱接吻,他忽然浑身难受,就跑来我这里了。

    那天他说了好多的话,听起来像是讲他跟那女孩的故事,可是又不像。

    后来我才明白,他有了轻微的臆想症,这是由于他长期的抑郁和自闭引起的,那个女孩从来没跟他说过话,更没一起做过什么,可是他却真切地记得他们聊天看电影拥抱的事。

    ” “那女孩是学舞蹈的吗?”我忽然想到了钱总说起过的那个女孩。

     “是的。

    后来那女孩跟别人谈恋爱了,谈了好几个。

    她每次分手,卓一凡的病情就加重一次。

    直到两年前她毕业了,卓一凡从此不再配合治疗,他说他没事了。

    可是一年前,他自杀一次,然后我才知道他的胳膊上全是他用针和钢笔扎过的痕迹。

    ” “那女孩没对他做过什么吗?”我忍不住问道。

     周杨看了看我,看了很久,最后说:“有!她每次分手后都会去找他,但是等到她有新的男朋友,她又会离开他。

    ” 我当时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摔,说:“我能见见那女孩吗?” “你想做什么?”周杨盯着我看。

     “我想甩她两个巴掌!” “不行!”周杨的语气没有任何改变,还是用刚才那个跟我说卓一凡的语气跟我说,“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 我起身,拿起手里的杯子,一下子将里面的水都倒在了周杨脸上,我看着那些茶叶落在周杨的衣领上的时候,心里真是畅快。

     我对周杨冷笑一声,转身要走。

     “我说了你喜欢他,你还不信!” “就喜欢他了,你管得着吗?”我转身回了一句给周杨。

     对于我泼了他一头一脸的茶水,周杨一点没生气,他从旁边桌子上抽了张纸巾,朝脸上擦了擦,还是用那样平稳的语气,说:“我不过试一试你,她根本不是我女朋友。

    ” 我站住,哼了一声,说:“别以为就你能看出来别人心里那点事就了不起,你那也不叫本事,谁喜欢谁那是想藏都藏不住的,你能看出来也不算奇怪!现在我也看出来了点事,就算那破丫头不是你女朋友,也跟你有扯不清的关系!” 从周杨的诊所出来的时候看见了门口停着一辆别克,是钱总的。

     见我出来了,钱总打开车灯和车门,说:“回去?” 我一声不吭地上车,说回去。

     钱总见我不开心,说:“怎么了?知道难度了?现在知难而退还来得及!” “我把一杯水倒周杨脸上了,可是我一点也不痛快!人想找点痛快真难啊!他怎么样了?” 钱总往车外看了看,没回答我的问题,说:“真要命,这鬼天,下雨了。

    刚才还想带你去个地方看星星呢,去不成了。

    要不,咱们去后海?” “说了回家了!”我大声地冲钱总说。

     “回就回呗!那么大声干什么?” 过了一会,我闭着眼睛不说话了。

    我不是想睡,我只是不想再跟钱总说什么了,有点累了。

    周杨那挂着茶叶的脸总是出现在我面前,我想到他说她是他女朋友,我想到他又说她不是。

    那两个画面一直一直在我的头脑里盘旋,转得我有些力不从心。

     卓一凡,那样的一个人,还会有女生不喜欢吗?还会有女生忍心伤害吗? 想到这里,我拿出手机给卓一凡发了条短信:久旱的北京城终于下雨了,久病的卓一凡终于遇见冷艳了,安心睡吧,天晴带你看星星!晚安! 短信发过去之后我等了很久,没有收到回复。

     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一下车就叫钱总回去了,我当时手一甩,连再见都没说。

     我一直爬到三楼,才听见钱总发动车子的声音。

     我忽然不想继续往上爬了,我在三楼的楼梯口站了很久,我看见钱总的别克随着灯光远远地消失了,我看见那些在灯光里闪着亮光的雨滴,我还看见披着衣服往前奔跑的人,还有一些亮了又黑了的窗口。

    这些东西在我的眼前,变得那么渺茫,好像都是跟我无关的渺茫。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卓一凡的时候,见到卓一凡的时候,我总是变得恍惚,变得轻飘飘地飞起来,脚不着地,这感觉不踏实,却又眩晕。

     往常这样的时候应该能闻到饭香了,可是今天下雨了,小雨,却足够激起泥土里的霉味和水泥地板上的尘土味,混杂着,像生活。

     我站在这两种亦真亦幻的感觉里,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张了张口,本想说个誓言一样的话,最后却只是叹息一声。

     这个时候有两个男人从我身边闪过,下楼去了。

     我转身,在黑暗里看不清他们的脸,可是人都是有气味的,我从他们身上嗅出了危险的讯息。

     我赶紧往家里跑,我觉得出事了。

     我一推门,一句丫的两个字还没说完就愣在那里了。

    本来,我以为付清趁我没回来在我家里做生意了,可是一开门才发现付清整个一副挨揍的模样躺在沙发上。

     其实,她就是挨揍了。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呆呆的,嘴角明显肿了,颧骨上也青了一块,上衣的纽扣还掉了一个。

     “这是怎么个回事?战场痕迹不鲜明,你却受伤严重,什么情况?”我走过去往付清身边一坐。

     付清见我回来了,坐了起来,眼神里立马又有了神采,还是以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说:“我怎么受伤严重了?血都没流!老娘可是久经战场的,这点阵势算什么?” “抢劫还是强奸?仇战还是情战?”我看着付清问。

     “高尚的人境界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