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生有你

关灯
自己,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 我在周杨的声音里抬起头,向钱总看去。

    钱总拿着话筒,正好也在看着我所在的方向。

    我没想到,他是看见了我的。

     钱总后来还说了一些话,大致和幸福有关,但是我都没有听清楚,因为周杨在我耳边一直嗡嗡地不停。

     最后钱总和林沐从台上下来的时候我对周杨说:“咱们走吧!” 周杨忽然不愿意了,他说:“既然来了,就不要这么匆忙地走,如果那样的话,钱总和林沐都会不舒服,他们都会以为你介意。

    ” “你刚刚不是还说不要管别人的吗?” “这不是管别人的事,这是为了做好你自己。

    他们会来和你说话的,一定会来的,你要等到最后。

    ” 钱总和林沐下了台之后没有入席,忽然之间就在人群里消失了。

     我坐在钱总的婚礼上一直等到婚礼结束,等到华灯初上,没有再看见钱总和林沐。

     在客人陆续退去的时候我看见了钱总的妈妈。

     她走过来拉着我的手,笑着说:“他们度蜜月去了。

    没想到我儿子这么快结婚,我是真的高兴!你以后常来家里玩,分手了还是朋友嘛!” 我也客客气气地说恭喜说当然还是朋友。

     我看见这个浑身珠光宝气的母亲脸上由衷的幸福,我断定她不了解内情,但是我看出了另外一点,她是多么庆幸她的儿子娶的是我之外的人。

    她或许不是讨厌我的,但是她绝对不愿意我做她的儿媳妇。

     因为钱总妈妈的出现,使得我从那个婚礼上的离开有了一种仓皇而逃的姿势。

     而钱总,也并没有像周杨所说的那样来和我说点什么,他要说的,大概都已经说了,他结婚这件事就是他最重的语言。

     他们会白头偕老吗?如果以后有了孩子,有了更亲密的感情,有了亲情,也许会吧。

     其实,白头偕老不是一件难事,难的是还要幸福。

     坐在周杨的车子里,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也没有问。

     我的脑子里在不断地翻滚,所有的往事和现在翻来覆去地吵闹着,很多被埋了很多年的事都像是忽然从泥土里得到了养分,立刻发芽,并且茁壮成长,当它们开出花瓣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那年我八岁。

     我双手提着身上穿的妈妈的裙子,慌慌张张地去赴一个天真的约会。

     那条裙子太长了,于是我的双手便被裙子禁锢了,因为我一松手,裙子就掉到了地上。

     一个小男孩正在河水边等我,他手里拿着一个墨水瓶,墨水瓶里装的不是墨水,而是河水,还有几只小蝌蚪,他还细心地摘了两片嫩绿的柳树叶子放在里面。

     自从我站在他面前,我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那些在瓶子里游来游去的小蝌蚪。

    我一直在想,他们没有手甚至也没有脚,为何却那么自由,为何能游的那么美,而我,不过是没有了双手,几乎就要连路都走不好了。

     那个男孩叫什么我已经忘记了,给我印象深刻的是哪个墨水瓶还是瓶里的小蝌蚪以及柳树叶。

    那个男孩应该说了很多话,但是我只记得一句。

     他说:“等小蝌蚪长大了,会变成青蛙,然后帮你捉害虫。

    等我长大了,会变成王子,然后帮你打坏人!” 我伸手去接他的墨水瓶,裙子就掉到了地上,我赶紧又缩回手,抓起裙子,一身不吭地看着他。

     他挠了挠头,然后将墨水瓶放在一边,把我的裙子一直往上提,一直提到胸口,然后再看看下面刚好到脚踝的裙摆,笑了。

     我摊开双手,原地转了一个圈,非常满意他的设计。

     后来他送我的那个墨水瓶连同里面还没长大就死去的小蝌蚪一起消失了,消失在我成长的年月,消失在我越来越繁乱的生活。

     我曾经对付清和李雪说过,我说我希望遇见一个人,他愿意给我抓小蝌蚪,愿意给我提裙子,那么我就愿意跟他恋爱。

    她们的统一反应是:“切!你以为你的生活是童话啊?” 其实,我们都童话过,可是最后是童话舍弃了我们,还是我们遗失了童话? 那个男孩为何会在记忆里模糊乃至消失? 为何今天我又想到他?想到他是因为怨恨他没有变成王子还是怨恨他没有来帮我打坏人?或者,我只是怀念那种单一的承诺和喜欢。

     周杨忽然放起了欢快的歌曲,他自己也时不时地跟着哼上两声,脸上一直笑着,还会忽然蹦出句“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的话。

     我不说话,偶尔转过头去看周杨孩子般的模样。

     这种感觉真好,像是一种永远都不会丢掉的幸福,那么现实地在你身旁,你伸手一抓就能抓到了。

     我想对周杨说这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我指的是遇见他。

     可是我忍了,我怕他再得意忘形点这车就开得不好了。

    人生真是处处有险关,就像周杨说的,我怕了。

     音乐声断了我对童年和那个男孩的回忆,但是随后我又想起了卓一凡。

     卓一凡是我的梦想,可最终成了遗憾。

    在再也见不到他的时候,在我内心深处,我还是有些介意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同时我有些庆幸孩子没有了,因为卓一凡的血液里带着病体,而自从那个孩子出现在我的身体里之后,我的血液里也流淌着病体,在那个孩子完全没有知觉的时候消失于痛苦之前,这是一种幸运。

     想到卓一凡,我还是有些心动和心痛,我怎么能那么迷恋他?这是一个天意一般的局,深陷其中的只有我一个人。

     “想什么呢?这么专注!”周杨忽然用手敲了下我的头。

     “想,假如你有个孩子,你会不会为了孩子牺牲一切,包括爱情,包括——我。

    ”就在周杨敲我头的一瞬间,我忽然冒出了这样的问题。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有孩子?再说,我跟谁有孩子啊?” “我是说假如,万一,万一哪天的公交车或者地铁太挤,于是你就有了你自己的孩子,你怎么办呢?” “你真傻了啊?我有自己的车我去挤什么公交和地铁啊?再说了,要是挤挤就能生孩子,国家立马大力改善公交和地铁拥挤的现状,人口好不容易控制了,可不能因为这事又给弄的前功尽弃了。

    ”周杨看我是开玩笑的样子,也跟我开起了玩笑。

     “我就问你假如有一天,比如,咱俩结婚了,可是有个女人抱着个孩子找上门来了,说你是孩子的爸爸,你怎么办呢?” “那得问你啊,我是孩子的爸爸,那孩子的妈妈一定是你啊!”周杨还是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忽然怀疑他知道了什么,或者从我的问话里感觉到了什么。

     我不再问了,如果周杨已经知道了事实,他不回答我就说明他心里矛盾,矛盾就是他的答案。

     过了一会,周杨见我不继续问了,忽然很严肃地说:“孩子,自有孩子的命运,有他自己的活法,如果给我机会,我会尽我的责任,但单单是孩子的责任,不包括孩子的妈妈。

    如果不给我机会,我也不强求,这说明那是我的血脉注定要走的方向,而我自己的人生和幸福,仍会在我自己的轨道上。

    ” “你果然是个狠心又自私的人!”我听完周杨的话就回了他一句。

     我不敢说周杨心里一定有数,但是多少他已经有些明白了。

     只是,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是能放开,我到底是不是爱周杨的,如果爱,又有多爱,这对我来说都像迷一样。

     “付清能说话了吗?”这个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付清。

     “那我带你去看看她吧!”在十字路口,周杨将车头一转,说是去付清那。

     付清给我们开的门,当时她嘴里还吃着冰淇淋,我再往里一看,李雪也正坐在那里吃着。

     我一看付清使劲朝我笑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是不能说话,不过她已经不用拐杖了,虽然走起路好多少有点不顺畅,但是毕竟扔掉了拐杖,解放了双手。

     “呀!冷艳!你回来了?你怎么没冻死在路上?”李雪扶着肚子就站了起来。

     李雪的肚子还不是很明显,可是她一副很笨重的样子,永远用手护着她的肚子。

     “是不是发现我现在又平安无事了所以想我冻死在路上?都是要当妈的人了,也不给孩子积点德,将来孩子要是你这副德行可怎么办啊?你瞧瞧,天寒地冻的,两个人在家里吃冰淇淋,完全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难道你们就一点都不担心我吗?没人性的!”我指着李雪和付清就是一顿教训。

     一口气把话说完,我真觉得舒服,长长地顺了口气,然后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满足地说:“爽!爽歪歪!” 付清赶紧舀了一小勺的冰淇淋往我嘴里送,李雪也过来亲昵地扶着我,然后两人把我扶到沙发上,坐了下来,随便招呼了声周杨。

     “你回来了就好,我和付清现在都不方便,但是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方便的,所以我们一直趁现在不方便的时候在谋划着我们方便了要实施的计划,现在你回来就更好了,我们想着,你再开个类似于心理诊所的店,我们俩还去给你帮忙,有钱大家赚。

    ”李雪眉开眼笑地给我说着。

     我拍了拍李雪的肚子,说:“这怎么有了孩子就变成这样了?你以前多么贤良淑德,现在都学会谋划事情了?” “我得赚钱,养活孩子,给孩子最好的!” “给孩子最好的东西是爸爸,你给他一个吧!”我趁机打击李雪。

     李雪用手指着我的鼻尖,说:“还是那么刻薄!外面冰冷的世界一点也没有把你感化。

    ” “外面都冰冷了还怎么感化我?我没成冷血动物回来就不错了。

    ” “外面冰冷了你才能知道我们有多温暖啊,你记忆里的我们的温暖还不能感化你?刻薄!真是刻薄!”李雪说着还问付清和周杨说,“你们看是不是?” 我把李雪和付清都搂在怀里,说:“好好生你的孩子吧!这辈子我对你最大的期望就是你能给孩子找个合适的老爸!付清呢,你能开口说话,别整天对着我傻笑,我立马就嫁给周杨。

    ” 周杨一听,双手一拍,说:“你们两位可是都听到了?一定要给我作证!付清,从明天开始我负责你所有的治疗工作,我带你去最好的医院交给最好的医生看,我就不信说不了话!” 我像模像样地立誓说这事我不后悔。

    我不知道这是纯粹的玩笑,还是拿玩笑来做一个姿态,一个愿意嫁给周杨的姿态。

     付清和李雪都在看着我笑,我看她们笑的样子,有一种功德圆满的成就感。

     那天之后,我执意从周杨的房子里搬了出来,我当时对周杨说:“人家可是恪守妇道循规蹈矩封建保守的良家妇女,像未婚同居这种事是坚决不做的,要想同居,娶到了我再说。

    ” 周杨又想笑又无奈地把我送回到了原来的屋子里。

     我对原来的屋子情有独钟,那里是小,甚至曾经我和付清还有李雪挤在一张床上,也有人睡过客厅,可是那里是我青春的革命根据地,我不想就这么丢了,我还没玩够呢! 其实我坚持从周杨那里搬出来是另有原因的,因为我常常在夜里哭,那些猝不及防的悲伤会在黑暗里啃噬我的灵魂和心脏,我不想看见那悲伤,但是那悲伤在夜越深的时候越清晰。

    我不想让周杨知道我虽然像以前一样笑着贫着,其实我是一个在夜里被悲伤折磨得千疮百孔的人。

    我需要一个人安静地舔舐我自己的伤口,我知道那伤口早晚有一天会愈合,我需要的只是时间,只是时间而已。

     还有一个原因,我不愿意去面对。

     有天夜里,我听见周杨打电话的声音。

     他的声音不大,可是我却听的异常清晰,他对着电话说:“那是我的过错,不应该你来承担,更不应该让孩子承担。

    孩子是没有错,所以,你如果生下他就是在给他苦难,他没有错为什么要承担苦难呢?” 虽然我没有跟任何人说我遇见了严纯纯的事,不过我知道周杨一定猜到了,那么,他也是知道那个孩子的。

     还有一次,我听见了周杨很严厉地对着电话说:“你别逼我!我会找到你的!” 然后我就决意从周杨那里搬了出来。

     我搬家之后,几乎不和周杨联系,周杨送我的新手机每天在无谓地响着,我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有时候周杨会直接到我家里来骂我,问我为何不接电话不回短信。

    我总是回答没看见。

     这样直接的借口叫周杨感觉到了我的疏离,他渐渐地电话少了,来的也频率也小了。

     我总是天真地想,如果我们就这样相忘于江湖也是件不错的事,等我们都老了的时候回忆起来,曾经,我们有过那样为爱冲动的时刻,年轻的时候的荒唐那么有声有色,那么美好。

     有时候我一想到付清我心里总是很诧异,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装在她心里,才能叫她这样安然地接受这种命运。

    付清看起来很快乐,有种大彻大悟的快乐感觉。

    我问她,为何会如此,她总是矫情地说,她在等待她的爱情,她知道会来的,跟着爱情来的还有她等的那个人。

     那个人,生命里的那个人,总是姗姗来迟,总是要我们等,那个人怎么就不担心我们在等待的途中不耐烦了,或者出了什么事故? 我们常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