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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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之中,商骜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尚存人形了。

    他像是阵法中的某一环,又像是仙草之灵的宿体。

    他的灵魂被用力撕扯着,似乎就是为了将他脆弱的灵魂从强大的肉身中剥离出去,从而将那句皮囊炼成器物、亦或是灰烬。

     商骜 的齿关都快要咬不住了。

     可他的脑海里却深深地烙印着古籍上的记载,让他在强烈的抽离感中费力地指挥着他的身体和手足,在强大的威压下缓缓打坐在原地,双手托住那株仙草,催动他全部的真气。

     许是他与体内躁动的真气搏斗对弈了许多年,早有了与之抗衡的经验。

    在阵法的强烈控制下,他的真气逐渐在他的命令中缓缓在他的经脉中运转起来,如同在烈火中艰难前行,在灼烧和痛苦中渐渐运转了一个大周天。

     当真气运满整个大周天的那一刻,他的肉身才终于从阵法之中剥离开来,重新回到了一个独立的个体。

     商骜的神魂这才渐渐从本能中清醒过来。

     在金光之中,他缓缓睁开了眼。

     在他周围,金色的光芒结成的阵法按照原本的阵型缓缓流动着,如同光芒汇聚而成的巨大星宿。

    在阵法的正中央,他盘腿而坐,衣袍和长发在阵法强大的能量中猎猎飘扬。

     但他顾不得这些。

     他看向他掌心中的六脉仙草。

    此时,六色的光芒在仙草上流转。

     成了。

     此时的场景,正如古籍上所记录的阵法启动后的情境。

    下一刻,商骜要做的,便是简单地将他的真气汇聚在心头血之中,滴入阵法中心的仙草里,作为炼化的养料。

     真气毫不犹豫地刺破了商骜的指尖,储于心口的精血顺着他的经脉,被他朝着指尖逼去。

     殷红的血落在了六脉仙草光芒熠熠的叶片上。

     下一刻,抽筋剜骨般的剧痛随之袭来。

     经脉、骨骼、还有那似乎不值一提的皮肉寸寸尽断一般。

    那流转的金光如同化作锋利的刀刃,顿时将他的身体切成了碎块。

     这样的疼痛,商骜曾经经历过一次。

     那是鄞都尸骸遍野的焦土上。

    他身负重伤,浑身染血,触碰到那枚传国玉玺时,便连最后那点心头精血都被它拉扯出身体,贪婪地吞了下去。

     在血渗进玉中的那一刻,商骜疼得几乎要死去。

     在他浑身颤抖、目光模糊,动弹不得地匍匐在被战火和血骨染成黑红色的残垣断壁中时,他看见,天地变色,望不到边的死城中,渐渐有腐朽的尸骸从废墟中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

     渐渐的,就连商骜身侧那个只剩骨骼和盔甲的士兵尸体,都慢吞吞地站直了身体。

     商骜的瞳孔微微颤抖着。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比起被人羞辱践踏进泥土中的耻辱、比起朝不保夕、命悬一线的恐惧、比起万蚁噬心、痛得几乎死去的疼痛,还有比它们更加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在他终于克服了贪婪、恐惧和自卑,终于下定决心和曾经的肮脏卑劣划清界限,让自己干干净净地陪伴在那人身侧时,漫山遍野的行尸走肉,缓缓地、如同臣服于君王一般向着他跪拜。

     他被簇拥着,推上了黑暗肮脏世界的王座上。

     商骜一辈子都忘不掉那种绝望,那种与噬骨疼痛紧紧关联在一起的绝望。

     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