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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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已经不在了,不会再有人说她了。

    她看着公子向着小姐的坟墓走去。

     小姐死后,公子并没有将小姐按照规矩下葬在族陵中,而是将小姐同小姐的娘亲葬在了一起,也就是她所在的青山。

     这是公子做过的为数不多的几件叛离规矩的事情,她那时看着公子的背影,她形容不出来。

    是在很久之后她才明白有些东西,故而这一世有了上一世的记忆之后,她对公子生不出苛责。

     思绪回转,看着旁边一脸沉默的莫怀,橘糖又咬了一口手中的梨子。

    她对自己说,会不一样的。

     厨房里面又传来了烧糊的味道。

     橘糖知晓,这是刚刚妇人那声敲门声的后果,也是她是时候进厨房的讯号。

    毕竟,一直留公子一个人在厨房,她真的很担心。

     担心公子,更担心吃公子做的膳食的小姐。

    这般想着,橘糖提起裙摆去了厨房,然后就被厨房的烟给呛了出来。

     在一阵浓烟中,她看着纹丝不动的公子,轻声摇了摇头,随后再次进去。

     * 到了大路上,马车比山间快些了。

    姜婳看了半本书左右,马车停了下来。

    晨莲从里面挂起车帘,轻声道:“小姐,到了。

    ” 姜婳轻声应了一声,随后关上了手中的书。

    被晨莲搀扶着下了马车之后,她望向店铺的里面,发现没有人。

     姜婳先走了进去,随后轻声道:“当家的在吗?” 还是没有听见声音,姜婳便先在店中坐了下来。

    主人家不在,她也不好打量四周,只能安静地等着。

     大约一刻钟后,竹帘后面传来了声音。

    姜婳知晓应该是当家的忙完出来了,便起身望向竹帘处。

     她望过去的那一刻,竹帘恰好被人从里面掀开。

    始料未及,姜婳看见了于陈的脸。

    她一声问候还未出口,就怔住了。

     ...... 风穿过弄堂,姜婳还是轻声笑了笑:“许久未见。

    ” “许久未见。

    ”于陈的声音还是如往日一般温和。

    他望着身前的少女,她一身红衣。

    不知为何,明明春花不争艳,他却此刻却觉得她是整个春天。

     他起身,将里面的木盒拿出来,随后将木盒打开,将里面的九连环拿了出来:“是陈离修复的,就是你上次见到的那个书生模样的人。

    ” 姜婳眸停了一瞬,如若单听陈离她没有想到什么,将于陈和陈离放一起她就明白了。

    于陈参加科举用的是陈离的名字,用的是陈离的名额。

     原来......上次她所见到的那个人便是陈离吗,姜婳明白自己上一世听见的一些东西可能出了一些差错,世人眼中都是于陈为了权势占了别人的科举和功名,但是事实应该不是这样。

     只是以如今的身份,细问便有些冒昧了。

    于是姜婳将心思从别处收回来,望向桌上的九连环。

     她的手小心地抚摸上修复完好的九连环,并从身上拿出一个荷包,放到桌上:“陈当家在何处,这是剩下的银子,九连环修复得极好,我很欢喜。

    ” 于陈停了一瞬,转向竹帘后:“在那里。

    ” 姜婳随着于陈的视线望过去,恰巧一阵风将竹帘掀起来,露出一顶棺材。

     这是姜婳自看见于陈之后的又一次走神,她握住九连环的手有些收紧,随后缓慢地望向于陈,她沉默许久,也只能道出一句:“节哀。

    ” 于陈对她温柔笑了笑,声音很轻:“他病的很重,身体一直不好,其实我们之前便预料到了。

    只是原本我们都以为能够撑得久一些的,起码等到这次科举之后,但世事无常。

    ” 他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没有那么悲伤,但是可能就像于陈曾经了解姜婳一样,现在的姜婳似乎也了解现在的于陈。

     她有些说不出来话,因为在死亡面前,一切都太渺小了。

    她数次想要说话,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轻声道了一句:“那要如何安置......” 到底是关心,又怕问的冒昧,姜婳并没有点明一些东西。

     于陈抬起眸,对着少女笑了笑。

    他们之间,隔着一方九连环,一个木盒,还有这不知如何计算距离的半年。

     他望向竹帘后的棺材,轻声道:“便同常人一般安置,按照他的遗愿,他想要一方临海的院子,然后在院子中给他栽上许多花树,将他埋在最偏僻的一处就好。

    陈离说,那样的话,别人就算翻进院子中摘花,也不会摘他上面的那一棵了。

    ” 说着,倒是于陈先笑了起来:“所以可能得去寻个临海的院子,然后......给他种一院的花树,再雇上一两个人,这般的花,还是不要让人摘了。

    棺材里面虽然放了防腐的东西,但是还是不能放太久,所以今日应该就要走了。

    ” 其实不是‘应该’,在许久之前,他就定好了离开长安的船只。

    他望向面前的少女,没有说,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这一次谈的船价钱便宜了一半。

     姜婳认真地听着,听见于陈今日便要离开长安时,她有些愣神。

    她原本想让他再留一两日,但是看着竹帘后面的棺材,她实在说不出那句话。

    她扣紧手中的木盒:“什么时候的船?” 于陈温柔道:“黄昏时候的。

    ” 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阴了下来,姜婳轻声道了一句:“黄昏......”她望着里面的棺材,又想到许多东西,到底没有说出让于陈等一等她的胡话。

     她同于陈匆忙告了别,拿了九连环出了店铺后,就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她上了马车,轻声道:“晨莲,你能帮我去查一查于陈是哪一艘船吗?” 晨莲自然应了,只是她得留下小姐身边,于是吩咐了旁的暗卫去做。

     外面的天色有些暗下来。

     消息化成小信,传到了小院。

    莫怀看着手中的小信,怔了许久,也不知道要不要拿给厨房里面的公子看。

    雨下的很急,最后莫怀还是入了厨房。

     他看见公子正在认真地拔一只母鸡的毛,莫怀顿了一下,还是沉默地唤了一句:“公子。

    ” 青年冷白的手被烫得泛红,他转身平静应了一声:“怎么了?” 莫怀手捏紧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