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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膊把她往外拎了些,温声说: “你走远些,别蹲这儿。

    ” 这片林子里的柴火不太好,烧起来炉膛会吐黑烟,陆恒怕把群玉白净的脸熏坏了。

     贺立群恰在这时抱着新柴走过来。

    他往炉子前一蹲,拿走群玉手里的烧火棍,一下又一下不太熟练地翻搅炉膛,同时问陆恒他这样做对不对。

     陆恒任由他蹲在炉子旁边,并没有把他拎开,甚至还低头指点他该怎样控制火候。

     群玉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快要气哭了。

     陆公子明明还未娶妻,就已经把她当“外头的小姑娘”对待了。

     群玉双手攥紧衣摆,有苦说不出,只得扭头跑了,一眼也不想再看见陆恒做菜贺立群烧柴的“美好”画面。

     今日的午饭依旧美味,群玉吃完却没有献上彩虹屁。

     陆恒有些意外,饭后又单独给她弄了碗解腻消暑的绿豆汤,端到她面前看她喝干了,却只收到寥寥二字“好喝”,再没有其他了。

     午间闷热,群玉倚着棵山荆树,青雁伏在她腿侧睡觉。

     陆恒依然被那群修士围着,坐在离她有一丈远的草地,和他们有说有笑。

     一阵幽凉怪异的微风袭来,群玉的眼皮有些撑不住,眉头微皱着,渐渐失去意识。

     没过多久,她迷迷糊糊睁开眼。

     身边的景色全变了,陆恒他们不知所踪,青雁也不在身边,独留她一人,和一片寂静但草木茂盛的山野。

     群玉站起身,茫然地往前走了几步。

     这片草地似乎刚下过雨,到处都湿漉漉的,茂密的草叶之下藏着许多菌子。

     群玉记得陆恒用菌子做的素肉夹很好吃,她于是弯下腰,想捡些菌子回去。

     耳畔忽然传来轻快的脚步声,群玉抬起眼,看到一位披着红色兜帽,肩上挂着个空竹篓的妙龄少女。

     少女在她前方不远处走走停停,和她一样弯下腰来采菌子。

     群玉眨眨眼,发现脚下的菌子突然变少了。

    她生怕菌子都被那个小红帽抢光,连忙低头狂采。

     等她再抬起头,那个小红帽的竹篓竟已装满了菌子。

     小红帽准备回家了,群玉恍惚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鬼使神差地跟在了小红帽的后面。

     很快,她找到香气的来源,果然只有陆恒做饭才有这么香。

     陆恒立在一方陌生的灶台后面,正在煮一锅香喷喷的菌菇汤。

     小红帽背着竹篓来到他身侧,陆恒取下竹篓,摸了摸小红帽的头,温声对她说: “娘子,你真厉害,今天又采了好多菌子。

    ” 群玉呆立在原地,震惊得浑身发抖。

     陆公子何时娶了个采菌子的小红帽为妻?我为什么现在才知道此事?! 就见菌菇汤一眨眼便煮好,陆恒为小红帽盛了一碗,贴心地吹凉了再给她喝。

     小红帽一口喝干一碗,让陆恒再给她盛,同时发出了银铃般的咯咯笑声,幸福得像个傻子。

     群玉的耳朵快被那笑声刺出血了。

     她鼓起勇气,万分艰难地走到陆恒面前,可怜巴巴问他:“陆公子,可不可以也给我盛一碗?” 陆恒停下手中动作,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小红帽这时绕到陆恒身后抱住他,火红的兜帽落下来,露出一张有几分像贺立群,但比贺立群俏丽许多的美貌面孔。

     她警惕地盯着群玉,凑到陆恒耳边对他说:“相公,你煮的东西可不能给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姑娘吃哦。

    ” 群玉闻言气急:“我才不是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姑娘!” 小红帽觑着她,脸上闪过一抹嫌恶:“你不仅是乱七八糟的小姑娘,你还是乱七八糟的妖怪!” “我不是……” “就你这样的妖怪,还敢和我抢相公做的饭?” 群玉手指狠狠掐进掌心,心底涌出暴虐之意,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你。

    ” 杀了陆恒的媳妇,就没人妨碍她吃陆恒做的饭了。

     群玉也不知这股气劲是仙气还是妖气,只觉掌心忽然灼烫,像燃起一团无光之焰,这招式十分之称手,她霎时飞身向前,狠狠朝小红帽的颈间掐去。

     还未触及小红帽的头发丝,群玉便被一股凛然剑意震开。

     陆恒竟然拔剑把她逼了回去! 尘霜剑寒气环绕,群玉被这股极寒之力束缚住了四肢,动弹不得。

     她一面怒不可遏,一面又觉得自己真的要爆哭了。

    心中的情绪被无限放大,她想要把眼泪鼻涕全部抹到陆恒身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不给群玉做饭还不让群玉杀妻的负心汉…… 只听脑中“嗡”的一声,群玉从梦中猛然惊醒。

     额间覆满冷汗,她许久回不过神,属实被这个噩梦吓得不轻。

     直到腿侧被什么东西拍了两下,群玉低头,发现青雁正头朝下栽在草地里,翅膀诡异地扑棱着,群玉连忙将它抱起,就见它双目紧阖,身体微微颤抖,似乎也陷入了噩梦之中。

     “不要……”灵识中传来青雁极为恐惧的声音,仿佛已性命垂危,“风神尊上,青雁……并非有意……” “青雁!”群玉猛地晃了它两下,“醒醒,你在做梦,那些都不是真的!” 在灵兽盟约的作用下,青雁很快被主人唤醒。

     群玉从未见它露出如此神色,那般矜傲的灵鸟,此刻宛若吓破了胆,弓着颈缩在群玉手中,比落水的野鸡还要可怜。

     “我怎么会梦见……”青雁恍惚回神,“太奇怪了,我是灵鸟,以前几乎从来不做梦。

    ” 话音落下,群玉却没及时答复。

     她将青雁放到身旁草地上,起身奔向前方不远的柏树下。

     陆恒倚树坐着,竟也深陷梦境,双眉紧蹙,脸色苍白至极。

     他梦见了姑父姑母死的那天。

     他自幼父母双亡,由姑父姑母养大,十几年来衣食无忧,直到那日…… 姑父姑母倒在血泊中,将死的身体痛苦地痉挛,却拼命挣开他的手,不要他救,用尽最后的力气让他快逃,逃得越远越好,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

     那是他一生中,最害怕、最不敢回想的画面。

     “陆公子,陆公子,你快醒醒,不要做梦了……” “他魇着了,那边有盆凉水,你泼他点试试。

    ” …… 十五岁的陆恒在梦中不要命地狂奔,耳畔倏忽响起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声音。

     …… “你拿这么点水泼他有什么用?” “再多就会把他衣服泼湿了!” “湿了我给他吹干,你快泼。

    ” …… 陆恒在这时猛然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