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关灯
钟宴笙心里很少装事,最近装的也就两桩事,解决了其中一件,心上一直悬着的沉甸甸巨石也放了下来,回春芜院的步伐都轻快了几分。

     路过明雪苑时,钟宴笙眼尖地觑见,明雪苑的院门没关,里头黑漆漆静悄悄一片。

     钟思渡在其他人面前长袖善舞,温文尔雅,对待下人也一视同仁,别说府里其他地方的下人,连钟宴笙院中几个比较脸生的下人,都成天想往明雪苑跑。

     但钟思渡似乎并不喜欢被人伺候,明雪苑留着的下人不过三五个。

     往常不都是读书用功到三更么? 陪侯夫人用晚饭的时候,钟思渡也没来。

     钟宴笙不由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想想钟思渡的冷脸,还是放弃了进去,凑到院门口,准备瞅两眼,没什么异常就离开。

     夜色静谧,刚跨过去,他就听到了阵急促的气息。

     顺着那道细微的声响看过去,不远处的榆树下,一道影子靠在上面,胸膛微微起伏,月色掩映在乌云之中,朦胧黑暗里,看不清形貌。

     钟宴笙浑身一毛,缩回手拔腿就想跑,刚跑了两步,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钟宴笙。

    ” 有点恼火似的。

     钟宴笙脚步一定,眨巴眨巴眼,犹豫着把脑袋探回去,那道影子依旧靠在榆树下,头偏了一下,似乎在看他这边。

     原来是钟思渡。

     钟宴笙小小地松了口气,依旧没有进入院子:“你怎么了?” 听到他的嗓音,钟思渡的身影似乎僵了一下,呼吸逐渐均匀,沉默着没有说话。

     钟宴笙歪歪脑袋:“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 片晌过后,院子另一头才传来钟思渡略微低哑的嗓音:“……不必。

    ” 喔。

     钟宴笙很听话地点点头,没有再多问,转身再次准备离开。

     他这个反应反倒叫钟思渡一怔:“你!” 钟宴笙奇怪地又回过身:“怎么啦?” “……”钟思渡陷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之后,道,“你为何不继续问我怎么了。

    ” 钟宴笙不太懂他的意思:“我问过你要不要找大夫了呀,你说不必。

    ” 钟思渡又沉默了下:“为何不过来看看我的情况?” “我向你承诺过了,不会在你面前乱晃的。

    ” 不压低嗓音、纠正腔调的时候,钟宴笙的嗓音有着少年人独有的清朗润泽,带着几丝绵软的尾调,慢慢吞吞的,但有理有据,条理清晰:“而且,若是你的身子当真不舒服,应该不会有闲跟我说这些。

    ” 钟思渡不说话了。

     钟宴笙觉得他可能是要赶人了,不想留着招人嫌弃,缩回手,轻轻巧巧溜走,步态轻盈,转瞬消逝。

     像一只短暂栖息的漂亮小鸟儿,歪着脑袋观察了会儿,就不怎么在意地拍拍翅膀飞走了。

     钟思渡靠着树干,缓了良久,才转回头,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钟宴笙没太深思钟思渡的异常,他心情不错,回到屋里,就裹着自己的小被子安心睡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日里与萧弄见了一面,还见着了他袖子上缠绕的那条红抹额,想起了一些难以言说的画面,他做了个梦。

     梦里又回到了那艘在风浪中摇晃个不停的画舫中。

     月色半掩半明,透过床头的纱幔倾泻满床,他双手被额带捆缚着,坐在上面,不得章法地亲着萧弄的唇,像只小动物般,讨好地舔开他的唇缝,急切地渴求着什么。

     对方的面孔如白日里所见的那般,深邃俊美,因为生了双蓝色的眼睛,显得有三分妖异,不是那么俊雅正派的长相,里衣之下薄薄的肌理流畅起伏,蕴含着极强的攻击性。

     他安然闲适地躺在那里,半眯着眼盯着他,让钟宴笙想起了那只叫踏雪的艾叶豹,也是趴在铁笼里,懒洋洋地望着他,近乎是纵容地看着他青涩的样子。

     片晌,梦里的人捉起他的手指,垂眸看了一眼后,挑眼看着他,咬住了他的指尖。

     一切倏然颠倒。

     钟宴笙在梦里被支配掌握着。

     空气中染着药香的气息已经不再冷淡,氤氲在一股热气中,他慌乱抱住对方的脖子,听到熟悉的低沉嗓音:“迢迢。

    ” “别乱动。

    ” 钟宴笙在一股闷燥中醒来,发尾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浸湿,粘在脖颈和脸上,鼻端仿佛还飘荡着那股染着药味的冰冷气息。

     他急促地喘了口气,昏昏了一阵,才发现那条被他藏在纱幔后的白纱飘落了下来,覆在他唇上。

     轻飘飘凉丝丝的,像个飘落在唇上的吻。

     钟宴笙顿时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慌忙抓起那条白纱,又往纱幔里使劲塞了塞。

     他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不仅强迫定王跟他睡觉,还敢做这种梦! 外头天色已亮,院中扫洒的下仆的谈笑声隐隐传来。

     钟宴笙偷偷摸摸掀开被子看了看,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出了点汗,没弄脏被子。

     心头还是止不住地发虚,他钻回被子里,在被子下面拱来拱去的,顶着满头凌乱微润的乌发,终于在床内侧掏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药瓶,做贼似的躲在被子里,捧着药瓶盯着看。

     萧弄给的药膏效果一如既往的好,昨儿还隐隐作痛的膝盖已经不怎么疼了。

     他觉得自己最近运道不太行,黄历得反着看。

     前几日去斗花宴,他都叫云成帮他提前弄清名单了,确定没有定王殿下才去的,结果也能遇到萧弄。

     据昨儿路上听萧闻澜跟朋友的八卦,定王殿下貌似是去景华园找德王殿下麻烦的,没从正门过去,是为了防止德王听到消息离开。

     赶巧就从偏门进来,遇到躲避人群缩在偏门那边角落的他。

     昨日就更惨了,他打死也没料到,萧闻澜敢把他们带去萧弄的地盘看豹子,还把定王他老人家给惊动回来了。

     明明每次出门都检查了黄历,确定是宜出行的。

     结果每次都能撞上萧弄。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每次都蒙混过关了,萧弄好像也没有细思太多。

     还是少出门为妙,等过一阵,定王殿下消气了,不想找迢迢了再出门吧。

     钟宴笙思考着,忆及昨日萧弄说的上门赔罪,短暂地迟疑了一下,又很快轻松揭过。

     定王殿下一看就是不喜欢被人打扰的性子,他们那么多人都上门还得了啦?况且其他人也没找他商量去找萧弄赔罪的事嘛。

     想来萧弄就是那么一说,也没有太认真,他随意听听就好。

     昨晚做的梦让钟宴笙累极了,他将两个药瓶重新藏好,往床里侧蹭蹭,舒舒服服地闭上眼,准备睡个回笼觉。

     眼睛刚闭上,门就被敲响了,是云成的声音:“少爷醒了吗?” 钟宴笙一听声音,也不累了,掀被而起,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噔噔噔冲到门口,一把拉开门,惊喜不已:“云成,你好啦?” 云成的身子比钟宴笙的结实得多,前日又咳又发热的,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