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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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就看见它的种种好处来。

    我看杰克布感激涕零,接受我这个邀请时,觉得他和我那么投契:不安分,爱玩火,异想天开地发大财或异想天开地去生死恋。

    我牺牲他就因为他有跟我一样不规矩的本性,仅因为此,他就配作为牺牲,换取彼得的自由?这不等于我自己也只配去做一份高贵者供案上的牺牲品?这样一想,我抬头看着杰克布。

     记得那天大雾。

    如此的大雾把柏树林浇铸在混凝土里似的。

    我和杰克布破雾而行,一旦对峙而立,也是两个铸入混凝土人形,灰面灰头。

     我说:就这样,我们一起去上海,那儿的人才不管你闯过什么祸。

     他说:你觉得行吗? 我说:行。

     他的表情既复杂又朴素,说:谢谢你,May。

     不可避免的事情发生了:拥抱,接吻。

    没办法,要救出彼得首先要背叛彼得。

    反正我欺一个瞒一个,三角关系只有我看得见全局,一女二男永远不会有当面对质的时候。

     所以远洋邮轮上的乘客把我和杰克布看成蜜月中的小两口。

    我们只买得起三等舱,八个人一个房间。

    杰克布也得陪我住到有色人种区域来,尽管他在甲板的躺椅上一下午就晒成了一个“速成有色人种”。

     杰克布把他去上海发财的计划告诉了家里。

    他的父母竟然觉得计划有相当的可行性,便给了他一些钱。

    用现在的生意行话,就算是一笔风险投资的“启动费”。

    他用这笔钱买了我们俩人的船票,又给自己置了一些衣装。

    一等舱的旅客常常举行鸡尾酒会和舞会,他便打扮得大明星一样挽上我去揩油喝酒跳舞。

    我们混进去狂欢了一次,第二次守门的人让他进去,把我拦下来。

    他独自进去跳了大半夜舞,回到三等舱,口袋胀鼓鼓的装满名片。

     我记得他整天接到船上犹太乘客的邀请。

    请他喝茶,抽雪茄,玩儿牌,礼拜五在船上吃萨巴士,也邀请杰克布同餐。

    船上厨房为了几个虔诚吃犹太斋的人专门隔出一间冰室,储藏按犹太教规屠宰的牛羊。

     你看,我兜了个大圈子,现在又回到杰克布和我下船的一刻。

     日本人把杰克布打得够狠,从他发蒙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耳鸣眼花。

     他听着日本人训诫,不时点点头。

    我想他一定没少挨德国人训诫,听不听得进去,点头总是有好处的。

    然后他却非常认真地对日本人说:我是口腔见习医生,我可以免费为你矫正这些东倒西歪的牙齿。

     你完全看不出他在调戏那个日本人。

    所以日本人不得要领地看着他。

     他又说:我们认为牙齿是长寿的关键。

    牙齿好,肠胃才会好。

    牙齿也是面孔的楦子,楦子不正,鞋会歪,所以牙不正,面孔就歪,你再义正词严也没用。

     日本人心想,他苦口婆心什么意思?是取乐还是真的为他好?日本人的英文程度有限,怕自己漏听什么,伸着脖子僵立在那里。

     你真该看看那个日本人的样子! 谁都会以为杰克布不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