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谢寻鱼(修文)(二合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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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江逃难来的……” 起了个头,江知与垂眸,掩饰因撒谎而闪烁的眼神。

     在外人眼里,谢星珩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家乡遭灾,好不容易逃难出来,却被商户抓去入赘,实在倒霉。

     “我做这事,也是希望他不要记恨我。

    ” 有自身利益牵扯,可信度才高。

     常知县盯着他:“哦,他不是自愿的?” 江知与没抬头:“我喜欢,我爹帮我绑来的。

    ” 他适时把话题主导回来,近日旁听多,他肚子里有货。

     他抬头看向常知县,条清缕析道:“纯捐钱捐物,是个无底洞。

    老话说得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我家开放农庄,能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时间,也给他们一些活干,让他们能攒些银钱。

    有活干,就看得见希望,不至于窝一块儿干闷着怨气。

     “以工赈灾也是朝廷鼓励的做法,马上小麦就要收割了,正是农忙时,也有新粮接济。

    ” 江知与说一半,想起来要拍马屁。

     他耳根发热,目光不退,感激道:“我家能在丰州攒下这份家业,也承您照拂,我们父子力微,无以为报,只盼着能为您排排忧闷。

    ” 朝廷已经赈灾了,赈灾的重点区域是枫江县。

     枫江周边也陆续有了援助,唯独丰州城外,还要常知县连番上折子。

     隔了一座山,过来艰难。

     到了枫江,没有绕路的说法,那边有多少赈灾款都能吃下。

     再请人来丰州援助,一来一回,中间还有推诿,互相踢皮球。

     都认为翻山越岭来的人不会多,想要丰州自己吃下。

     丰州吃不下。

     丰州有小江南的别称,荒地开了再开,落户只能分少数的田,还有人分不到田——除非愿意去山里。

     正是因此,难民频繁嫁人,被趁火打劫也认了。

     都是为了活下去。

     这番话说得常知县微微点头。

     江知与看着脸色,记得小谢说的,“孝顺”只用稍带一句,前头父亲说过了,他便不提。

     这是借三叔的势。

     没人想一直被威胁。

     他说了句车轱辘话:“我看着他们惨兮兮的样,心里难受。

    ” 他看着他父亲给人低头赔笑的样,心里更难受,恰好成全了演技。

     常知县品茶不语。

     江家招婿满城皆知,这头张扬,喜事又办得低调,只家里摆了几桌酒。

     难道是为了坐实谢星珩的赘婿身份? 难怪招人恨。

     有了这层内因,再有江老三想博名声,就合理多了。

     常知县看向江承海:“你家农庄吃得下吗?有五百多人。

    ” 江承海点头:“能,不过是多盖些棚子的事。

    ” 他们都清楚难民不会久留。

     常知县便不拖延,“你们安排农庄接收,我派人去清点。

    ” 清点要个一两天,得病的会单独隔离,免得真有疫病。

     还得列名册,以后好找,出了问题也能追责。

     江承海及时说:“我会先送一批粮药到城外。

    ” 常知县投桃报李:“老李来找我,出价五千两。

    ” 均摊到难民头上,每个人约莫十两。

     普通农户家,一年也就这个花销。

     可遭灾的时候,十两能做什么? 江知与想到谢星珩进城开路的豪气。

     六钱请人接他哥嫂和小侄儿进城,后边又有七钱赏银支出。

     客栈一两,这有多的,至多退五钱——他们开了两间房,又借用厨房熬药做饭。

     后面租赁小院,分期给,一次也是二两。

     家里还有零散添置的杂物,只算基础的米面、锅碗,都得去二两银子。

     抓药是大头支出,三个人都病恹恹的,一场病看完,三两起步。

     另有每日的吃喝拉撒,城里上茅房都按月收费,活着就在花钱。

     现在丰州处于饱和状态,难民里,有一技之长的是少数,他们来了丰州,找差事难,日子过不下去。

     所以常知县心动,却没立刻答应。

     想着再等几天,朝廷再没动静,他就接了老李头的五千两,捱多久算多久。

     江家来得正好。

     常知县想着:江家难以维系了,他一样去拿那五千两。

    李家不敢不给。

     江承海走前确认:“这事儿的由头?” 常知县笑得像只老狐狸:“当然你是家哥儿心善,你们父子孝顺。

    ” 出了知县府,江知与就撑不住腿软。

     他挽着父亲胳膊,重力都在那头。

     他除却在家里,还未跟人谈过正事。

     那么长几串话说完,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江承海带他到荫凉处靠墙缓缓,连连夸赞,表示对他刮目相看。

     江知与眼含喜悦与期待。

     “爹,你看这件事,我能办好吗?” 江承海心里也在打鼓。

     他家小鱼不是照着儿郎培养的,这么些年,怎么温婉贤淑怎么养,管家看帐是好手,干实事还是头一回。

     不过江家是鼓励教育,他可着劲儿夸。

     江知与回家路上,两腿不再发软,而是发飘。

     到家已经错过午饭时间——常知县没有留饭。

     江知与出门,家里就没人料理家事,管家也不知他们父子什么时辰回来,要吃饭,得让厨房现做。

     刚进门,江承海就点菜。

     “热得很,没什么胃口,有凉粥吗?弄一锅粥,再弄点咸菜。

    ”转头问江知与:“你吃什么?” 江知与和他一样。

     父子口味相近,热起来就想吃口凉粥配咸菜。

     王管家笑呵呵道:“有,都有,姑爷中午叫人煮了粥,他还弄了几个凉菜,给我们分了几碗,那滋味——绝了!” 王管家不是美食家,没啥词汇量,想半天,说了一句谢星珩的台词。

     江知与喉结滚动,嘴馋了。

     “他做的吗?” 王管家表情僵住:“不,他原本打算做,嫌热,指挥两个厨子做的。

    ” 江知与抬手抵唇,笑颜明艳。

     江承海:“……笑什么,这点苦吃不得,我俩还在中午的日头下走了两刻钟。

    ” 鬼天气,轿子都坐不得,进去像蒸笼。

     江知与便不笑了,唇角压下来,眼睛还亮亮的。

     江承海摆手。

     算了,他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回你院里吃吧,吃完歇个午觉,别熬着。

    ” 江知与点头,跟他告辞。

     他在家里会随性些,步伐大,也会快走小跑。

     江承海从前觉得孩子小,爱活泼是正常的。

     回想小鱼的表现,又反思,是不是不该让他学那么些规矩。

     十年苦功,全白瞎。

     遇事不决,骂老三。

     江承海走半路,踢翻了一只花盆。

     听风轩里,谢星珩找了个有穿堂风的荫凉地儿,摆了张躺椅摇啊摇。

     他没睡觉,正在跟狗崽玩球。

     一枚竹编的镂空小球,他扔出去,狗崽咬回来,孜孜不倦。

     江知与看见怔了下,进院里来,谢星珩就跟他招手,旁边小桌上是给他留的午饭。

     粥还有点微热,凉菜三碟。

     凉拌黄瓜、凉拌猪耳、蒜泥白肉。

     刚坐下,谢星珩就给他端来脸盆,里边还有几块浮冰。

     江知与就着冰水洗脸洗手,暑气消了大半。

     喝口清茶解渴的功夫,谢星珩给他盛好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咸鸭蛋,给他剥开了,用勺子压碎在空碟子里。

     “要搅在粥里吃吗?”谢星珩问。

     江知与还没搅过。

     他一直很馋乱七八糟搅一锅的饭。

     他很想搅和搅和,重重点头,“要!” 一口粥里有咸的蛋白、绵绵沙沙的蛋黄。

    他又夹黄瓜吃,另两样,眼巴巴的却不动。

     谢星珩给他把肉上蒜泥刮掉,让他尝尝。

     江知与为自己的挑食行为感到羞愧。

     可他吃得很香很开心。

     他想:难怪男人都想娶亲,小谢这样的,他也想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