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谢小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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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元宵节,谢星珩又在丰州县多留了几天。

    他没能等到赵忠,上任之期逼近,他无法再留,把沈钦言迁坟一事,委托给两个爹,又去舅爷家走了一趟,让他们帮忙完成。

     墨尘留在丰州县家中,只等赵忠带着沈钦言遗骨抵达,就一起上路去津口县。

     他们一家再次踏上离乡的路,这回往东走,去海城。

     路上时,两个小宝都要自己骑马,因体力原因,大多数时候还是坐马车。

     在车上,江知与会跟谢星珩说说盐务,临时补补课。

    两个小宝上车来,就搭着听一听。

     盐利和田赋都是一国税收的主要组成部分。

    在免税免劳役的户数日益倍增以后,盐利又后来居上,成为国家税收的主要来源。

     皇家用度,官员俸禄,各地军费,以及其他开支等,都靠着盐利来周转。

     官盐越贵,百姓越吃不起,私盐就越泛滥。

    朝廷越是打压,各地盐贩就越容易抱团。

     而官员贪腐之风横行,他们也需要从盐贩手里低价买盐,两相混卖,从中牟利。

     再有盐贩、盐商两头吃利,他们不会嫌多,若非朝廷动怒,一如新皇登基之初的魄力,否则轻易不动盐贩子。

    更别提剿盐帮。

     看似是和稀泥,实际是不想把人逼紧了。

    以免滋生反民。

     江知与从宋威那里听说,部分盐使为了节约成本,会缩减管理层级。

     比如以前是朝廷从无到有,从最初的原料采集,取海水或者挖盐矿,到晒制或溶解,经过一系列步骤,再由官府统筹,运货、经销、零售。

     这个过程,虽然将货源牢牢控制在手,但各个关卡需要的人数实在太多。

    在这些人数之外,还得再加监管的人手。

     一层层的累积下来,官吏数目能有十万人之数。

    每一个中转点,都可能是贪污转移地。

     整个管理体系巨大臃肿又花销巨大,实在不划算。

     明面上的缩减,大家都知道,俗称首尾分职。

     “首”是盐户、灶丁,民制官收。

    官府用权利约束百姓,用低价收盐。

     “尾”是销售,也就是盐商。

    官府发放盐引,让商人去卖。

     私下里,则还有灰色默契。

     例如,沿海的盐田可能遭遇天灾,这一年的收成就没了。

     需要从别地调运,来补齐这片区域的需求量。

     官盐卖出去是一个价钱,但是官盐不够数,那怎么办?拿私盐往里边填数。

    一进一出,都是银子。

     又比如,年年风调雨顺,一年盐多,两年盐多,堆那里就只是盐。

    让人卖出去,又是银子。

     官盐私卖,也是一项。

     而官盐私卖捞银子,以及官买私盐混卖凑数,是极为常见的事。

     更细碎的,则是运盐之法。

     盐是暴利,私盐是从国库里掏银子,朝廷怎能不恨? 这是斗智斗勇的过程,各类法门层出不穷。

    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这段内容,谢星珩参考现代贩.=.毒,无缝理解了。

     江知与叹气:“舅舅说,产盐之地,必有很多贫苦百姓。

    他们很多人都是被逼无奈,良民入贱籍,世世辈辈翻不了身。

    哪怕不在盐田里务工,官兵依然能上门收盐,拿不出盐,就是有罪。

     “盐的暴利,又让朝廷无法舍弃这里。

    这里的百姓熬一熬,忍一忍,也没出头之日。

    有些人是先卖儿卖女,这又进一步催发了小院的发展。

    恰好,有盐的地方,各地商人往来频繁,这些烟花之地,就是他们的温柔乡。

    更让小院长盛不衰。

    ” 再有很多人为了向上讨好,钱色相诱,又会促使他们盯上良民。

     良善一些的行为,竟然是好好谈价,和平交易。

    恶劣的,是直接让人家破人亡。

     所以私盐贩子多是亡命之徒。

     要是能活得下去,百姓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每一环都紧紧扣上了。

     截止到现在,江知与还没深入了解过,所知道的东西,都是几年学来的理论知识。

     出发之前,宋威给他们调了两个人用,等到了海城,可以摸摸底。

     海城有朝廷最大的盐田,把持这里的盐官,必然是皇帝心腹。

     谢星珩是贬官来的,做好分内事就可。

    余下的,要徐徐图之。

    否则,招惹来杀身之祸,皇帝不会保他。

     千古以来,没有带着百姓挣钱的王朝那么多,仅靠盐利,就足以让皇帝渡过难关。

     也就是搞钱有个又快又好的法子,无非是苦一苦百姓。

     谢星珩的方式适合长远发展,不适合短期捞钱。

     他的商务令,是给没有盐田盐矿的地区,提供了一个生钱法门,让朝廷可以快速吸血。

    以充军姿。

     当今天子,要先保皇位,再去考虑以后。

     谢星珩非要硬碰,一定会被舍弃。

     此次上任,谢星珩铁了心要做一条咸鱼。

     大不了多往身上撒点盐,他绝不反击。

     一家人紧赶慢赶,在二月初三抵达海城。

     谢星珩当天就要去海城的户部清吏司上任,认个脸熟。

     他来到海城,在清吏司算一把手,整个流程走得很顺,一切都办完了,才有人阴阳怪气他。

     “听说谢大人去翰林院报道前,把吏部的人折腾得不轻,我们都是您手下的人,您下手可得悠着点儿。

    ” 谢星珩笑眯眯回望过去:“客气了,你叫什么名字?” 被问话的职官脸色不变,笑意加深,道:“下官文世昌,任户部海城清吏司员外郎。

    ” 谢星珩点点头:“要我下手悠着点?” 文世昌说不敢。

     谢星珩看他挺敢的。

     不过没关系,惹到他,就是惹到一团棉花。

     他什么都做不了呢。

     海城拥有大启朝最大的盐田,当地清吏司郎中人数放满了,原有四位。

    谢星珩过来,就是第五位。

     他无家世,也无派系。

    原来深受皇帝信任,在他有实际功绩之前,便提拔他做户部侍郎,又让他入阁。

    算是皇帝的宠臣。

     可他恃才而傲,看不上其他同僚,把给皇帝办差人都弹劾了个遍,因此才来的海城。

     海城的职官,大多都是皇帝的人。

    他来到这里,被排挤是正常的。

     上任的流程走完,跟文世昌说两句话的工夫,还有人喊他“点金手”,讲话语气跟街口长舌的市井小民一样,让人闻之发笑。

     谢星珩保持初心,一个个上前打招呼,问了名字。

     他也不说他要做什么,问完就告辞。

     背后这些人大声议论:“谢大人知道我等姓名,莫不是要弹劾我等?” “我等惶恐啊!” 在京城才好弹劾,来到海城,要讲海城的规矩,弹劾那套不顶用。

     他去找另外四位清吏司郎中,这件事能处理最好,以后悠闲过日子,不受这闲气。

     不能处理,那他就当认个脸熟,以后下手好知道找谁。

     他进城的时辰晚了,当天扑空,这便回府上安置。

     他是海城的第五个清吏司郎中,在标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