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海棠溪(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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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杜甫曾说:“时出碧鸡坊,西郊向草堂。

    市桥官柳细,江路野梅香。

    ” 就在诗中的碧鸡坊,江梅绽处,悄然树起了一座吟诗楼。

    走进门去,庭院宽广,精致宏阔,风来时,幽篁细细吟唱,檐前铁马叮当。

     不出几日,这楼就成了诗人文士们最想拜访的地方,尤其是初入诗坛,急需提携的年轻人。

     杜牧的诗来了;李商隐的信来了。

    薛涛微笑一一回复他们。

     在吟诗楼上居住的这一年,薛涛远离了浣花溪的歌哭、犬吠、制笺木模彻夜的吱呀,过上了既幽静又热闹的诗人生涯。

     夜晚,她枕着锦江的波涛入睡;清晨,在墨香中醒来。

    一个人的岁月静好,好到生性活泼好热闹的她,有时也不希望有客打扰。

     这年将尽时,她叫小蛮备足了过年的酒,便闭门谢客。

     成都的冬夜很长,银针一样的雨丝将吟诗楼裹成了一枚茧。

     红烛下,薛涛拆开段文昌的书信,看完深深叹息一声。

     “怎么了?”小蛮在缝一只鸳鸯香囊,活泼泼问。

     薛涛看着她,奇怪一个人是否疯痴了,就不会老。

    “没什么,你睡吧。

    ” 在此夜之前不久的一个深夜里,长安大雪。

    年轻的天子不甘寂寞,带领众人出宫打夜狐。

    火红的狐狸们在禁苑泼命奔跑,却终究逃不过那一支支金羽箭。

    鲜血铺在白雪之上。

     回到宫中,玉漏仍长。

    天子不知如何发泄年轻丰沛的精力才好,又与宦官、“击球将军”等二十八人彻夜饮酒。

     饮到酒酣耳热,天子入室更衣,忽然,大殿上灯烛熄灭。

    雪光像一声惊呼映入直棂窗。

     天子倒退一步,撞到一个温热的身体上。

    原来是他的内官。

     “蠢材!”他踢那身体,“去把灯烛点亮!” 蠢材与另一个蠢材在檀香浮动的黑暗里交换了眼神,随即像狐狸一样迅猛、精准地直取天子十八岁的喉咙。

     等那细腻、青春的喉咙彻底粉碎后,两个内官,一个姓刘,一个姓苏,点起一支灯烛,在烛光下,用拙劣的笔迹仿制了遗诏,将皇位传给死去天子的叔叔,绛王李悟。

     两天后,杀死大唐中兴之主宪宗的凶手王守澄、梁守谦指挥神策军攻入宫城,轻而易举地干掉胆敢效仿他们的刘姓、苏姓小宦官,顺便也杀了李悟,然后拥戴死去天子的弟弟李涵为新帝。

     大唐改元为太和。

     太和不和,段文昌在信最后说,他已被排挤出长安,前往扬州,任淮南节度使。

     西川天府之国,仍维持着表面的繁荣与平靖。

     太和三年的夏天,格外燠热。

    薛涛在楼上读段成式寄给她的志怪传奇,光怪陆离,十分有趣,但她却有些心神不宁。

     风忽然起了,是温润成都少有的飓风,挟裹着白雨砸向地面。

    几乎转瞬之间,街面成河。

     小蛮拿背抵住哐哐作响的窗扇:“广源公怒了!这是要淹了成都呀!” 薛涛屏息,猛然听见远远的似乎有哭叫和兵刃声,却被风雨淹没。

     过了一会院门大响,仆人刚开门,几个年轻文士便冲了进来,将庭院中种着菖蒲莲花的大青石缸合力搬起,抵在门上。

     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