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凉州岁月:吐鲁番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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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

    原来是因为我以前从不曾跟自己心爱之人逛过。

    就算他不会说笑话逗乐,就算他让我拉着手都会四顾有没有人看到,就算他动不动要管束我,不准我吃太多不准我乱跑。

    可是,跟着他在一起那种满溢出来的幸福感却是弗沙提婆无法带给我的。

     晚上睡觉时,他照常用手臂当我的枕头,轻轻在我耳边说:“艾晴,今天真的很开心。

    ” “嗯,我也一样。

    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转过身圈住他的腰,满意地叹息,“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 “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可常陪你出去。

    ” “你是僧人,不可经常这么做。

    ”我埋进他的怀,贴着他狭长的脸颊,“我也不奢求,只要一年能有一次像今天这样,你陪我一整天,跟我去过最俗世的生活,我就心满意足了。

    ” 唇上拂过温润的柔软,一个低沉的声音入耳:“好。

    ” 他接下来一直在大佛寺讲经,直到我们离开的前一天。

    而我,与在其他停驻过的地方一样,出门考察做记录。

    只不过当路过那个烤包子铺,那个我们曾经啃过羊肉串的街角,那个拉条子的小摊时,我都会禁不住笑容满面。

    离开交河时,我一直向后望着渐渐远去的高台上的交河城。

    这座城市,比任何一处我们短暂停留的地方都让我留恋,因为那段美丽的记忆…… 交河到鄯善的一路上,田地里搭着大片葡萄架,有时我们就在这样的葡萄架下穿行。

    每家每户都有做葡萄干的荫棚。

    走了一半路程时,火焰山出现在我们眼前。

    湛蓝的天空,棉糖般的云朵,下面是连绵的色彩对比强烈的褐红。

    闭上眼睛,那极具渗透力的深红色仍能穿透眼睑。

    在汗流浃背中,我们走出了吐鲁番盆地,来到了鄯善。

     鄯善只是个小国,远不如交河大。

    只停留了三日,便向西域最后一个小国伊吾进发。

    伊吾在现代的名字更为响亮,因为它盛产的甜瓜,地球人都知道了这个地方,那便是——哈密。

    而我所处的时代,伊吾远没有后世的盛名,只是个弹丸小国,却地处丝绸之路的咽喉要道。

     小小伊吾的生存之道,便是在夹缝中左右逢源,对谁都不敢得罪。

    所以虽然伊吾没有参与吕光的西征,却对于借道慷慨得很,迎来送往。

    在伊吾修整的时间比鄯善长,因为大军要补充足够的水和食物,等待我们的,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八百里莫贺延碛。

     莫贺延碛,在唐之前叫沙河。

    几乎是死寂一片,毫无生机。

    穿越之人,只能沿着动物和前人的尸骨行进。

    路上经常能看到古人的干尸。

    有人走着走着便倒地而亡,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化成了干尸,还保留着死时的模样。

     吕光前来西征时,在这里走了三百余里无水,将士失色。

    不过吕光的运气真真是好,被他撞上了百年不遇的沙漠下雨。

    但吕光不会次次都那么走运,所以他慎重地亲自过问食水的补给,实在也是上次九死一生的经历让他发怵。

     六月底我们向着死亡之地八百里莫贺延碛进发。

    从伊吾到玉门,中途无处可供补给。

    玄奘走这段路时异常艰辛,只有一个人一匹老马,顾影唯一。

    还因失手打翻水囊,断水四天五夜,差点渴死。

    我们比玄奘幸运,有向导,有补给。

    但是这种炎热的天气入莫贺延碛仍然艰苦,中午时分气温达四十五度以上,加上极度的干燥,每个人每天发的水又有定量,不敢多喝。

    很快大家嘴唇都干裂了。

     玄奘在《大唐西域记》里这样描述:“夜则妖魑举火,灿若繁星;昼则劣风拥沙,散如时雨。

    ”他的形容是如此贴切,没有进入这片沙漠之人,无法如此刻骨地体会。

    白天明明丝毫无风,会突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声如厉鬼。

    被狂风席卷的黄沙像下雨一样满天飞舞,裹着厚厚的面纱也能呛到喉咙里。

     而夜晚,绚烂的繁星下还有一种盈盈磷火闪动。

    我第一次见到了“鬼火”,这是千百年来死在这恶劣环境里的人与动物尸骨上散发出来的。

    在21世纪,莫贺延碛已经没有那么恐怖了,铁路穿行而过,旅客眼中不过是一段单调乏味的戈壁沙漠。

    谁能料想,千年前,这块沙漠堪称死亡之域呢? 走了半个月,当玉门关的烽燧终于出现在远处时,每个人都兴奋地大叫,我们终于走出了八百里莫贺延碛。

    但我知道,前路远没有众人想的那么顺利。

    另一种比死亡之地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我们。

    战争,即刻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