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封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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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小小的音乐盒。

     我看着于箫离开的样子,忽然想起了那年于箫砸开门冲进去拿起自己的文具盒递给自己后一甩头走开的情形。

    我想,当年于箫第一次送自己音乐盒的时候自己没有在家,那时候,他是不是也是放下音乐盒然后潇洒地一转身就离开呢? 这么小的于箫已经学会耍帅了呢! 我暖暖地想着,想着关于于箫的一切。

     “宁:这是初中的最后一年了,你会考进哪个高中?如果我们有缘的话,让我们考进同一所高中吧!其实我真希望你能有一天像于箫那样忽然出现在我的窗外,我想,我一定会比见到于箫还高兴。

    于箫长高了很多,人也有点变样了,不知道你变没变。

    其实我也变样了,比起你转学走的那年,我已经高了十几厘米了。

     有时候我会想,时间真的是个无法丈量的东西,可是时间又是个可以丈量的东西,比如我的十几厘米,就是你离开的五年时间。

     对了,我前几天把以前给你写的信拿出来从第一封开始看,忽然发现自己以前好幼稚,怎么会说那样的话? 宁,我想跟你说说我的理想。

    其实我的理想是成为一个钢琴家,因为我从小就没见过钢琴什么样。

    不过看来不太可能实现了,我将来会做什么,还是有些迷茫。

    你的理想是什么呢?我觉得你会成为一个博士,你一看就像是个有学问的人。

     那我也做一个博士吧!我们都要好好学习,为了一起做博士而努力! 哎,我怎样才能不喜欢你呢? 最近一直在看席慕容的诗歌,大家都在看,你看过吗?今天刚好看见了这首《无心的错失》,看了好几遍,现在已经会背了。

     经不起岁月经不起 一次再次的检视与翻阅 最后 总是有 不得不收藏起来的时刻 生命里最不舍得的那一页 藏得总是最深 也总是会有 重重叠叠 无心留下的 却又无法消除的 折痕 ——席慕容《无心的错失》 喜欢你的零默。

    ” 初三刚开始不久,唐晓乐就退学了。

     我足足给唐晓乐讲了半天上学的好处,可是唐晓乐最后还是笑笑说她要退学,她要去大城市,她要挣钱,她要养活一家人。

     我看着唐晓乐说话时忽闪忽闪的眼睛就知道自己再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了,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唐晓乐走的那天还是哭了。

     唐晓乐掉着眼泪对我说:“你好好读书吧!你成绩好,将来一定有出息的!到时候别忘了我。

    ” 我拉着唐晓乐的手,说:“怎么会忘记你呢?你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年少的时候说的最多的词大概就是一辈子,总觉得什么都是可以一辈子的,一辈的友情,一辈子的爱情,一辈子快乐或者一辈子不快乐。

     最后唐晓乐在走之前跟我说了几句肺腑的话。

     “大家都说你有点看不起人,自己高兴的时候说话声音就大大的,自己不高兴了就谁也不理,总觉得别人不如你似的。

    当然,我从来不这样想,可是别的不了解你的人会这样想的。

    还有,你是学习委员,经常跟老师私底下接触,大家都说你会打小报告。

    我走了以后,你多跟大家在一起玩,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 唐晓乐说完就走了,这回却剩下我一个人哭了。

     我流泪一是因为唐晓乐走了,二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家是这么看她的,心里装满了委屈。

     我那天哭着哭着就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头望去,阿木正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看着我。

     阿木见我看见他了,很鄙夷地瞅了一眼我,转身离开了。

    阿木的那个眼神好像在说:“女孩子,就知道哭!” 果然是一个怪人!我想。

     虽然唐晓乐对我说了那些话,但是我并没有让自己改变什么,刻意地去迎合别人的好意,这不是我会做的。

    另外,我并没有觉得自己错了,在自己心里,所有人都是被尊重的,她从来没有看不起谁。

     赵小惠的恋爱故事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新鲜感了,所以唐晓乐的离开还是让我觉得有些孤寂。

    不过因为正值初三,一心一意学习的我渐渐习惯了这份安静。

     这一年,学校忽然要举办一个春季越野赛,初三的学生也要参加。

     学校历届的运动会我都有参加,这一次也被推荐参加。

     然而这个越野赛的里程有十公里,而且是全校所有参加的男生女生一起跑,我想想都觉得可怕,可是班级里的女生除了我没有人愿意去参加,又不能没有人参加,我便硬着头皮上了。

     比赛前几天我每天早晚都做了一定的练习,可是到了比赛那天还是有些紧张,生怕出点问题。

     那天的天阴沉着,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风很大,吹到身上叫人直打哆嗦。

     校长在比赛前做了个简短的发言,意思是说天气正好,冷点正好激发大家超常发挥,然后裁判一声枪响,一大群人碰碰撞撞地就出发了。

     平时的训练跟比赛可不一样,我一上来用力过猛,所以才刚跑了两公里就已经要支持不住了。

     路两边是各个班级零零散散的拉拉队和救护人员,但是人少的可怜。

    到两公里地方的时候忽然就从后面赶上了几个骑自行车的人,我看见有的参赛的同学上了自行车,迅速地向前奔去,大概在自行车上坐了一段之后,参赛的同学又下来了,骑自行车的人从一旁的小路拐走了。

    我猜测着,过一会,自行车还会再拐出来的。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松垮的比赛,我觉得只有自己在努力奔跑,其他的人总有其他人的法子。

     “上车!”忽然一个声音在我耳旁响起。

    我一边气喘吁吁地跑一边侧过脸去看,竟然是阿木! 阿木骑着一辆自行车,缓缓地跟着我。

     我满头大喊喉咙干渴,哪里有力气说话,只是摆摆手,表示不坐。

     “你傻啊?你没看见那么多人都坐自行车上吗?”阿木的语气里有很重的埋怨味。

     我没有力气跟阿木多说,便理也不理,用沉默表示自己不会坐他的自行车。

     阿木骑着自行车跟在我旁边走了一小会,终于忍不住了,狠狠地说了句:“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女人。

    ” 阿木原名叫李木子,这也正是我叫他阿木的另外一个原因,在我心里,阿木的意思是说他很“木”,像个木头一样没有感情没有人情味,而李木子的其他朋友也叫他阿木,他的朋友是没有其他意思的。

     阿木喜欢说“女人”,他从不说女生或者女孩,他总是说女人,仿佛这样说的时候他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阿木说完那句话顺手就把我拉到了自行车的后座上,并且一只手拉着我,不准我违抗,脚下更是加快了蹬车的速度。

     我坐在后座上,被阿木死死地按着,加上自己刚才已经累的够呛,此时竟然动弹不得。

     我无奈地坐着,任凭阿木飞快地超越一个又一个在跑的和坐着自行车的同学,心里忐忑不安,使劲地低着头,生怕被人认出来。

     这一段路忽然变得漫长,好像总也走不完,我真希望自己此时能消失或者隐身,长这么大,我还没做过这么叫自己感到丢人的事。

     这样的事是违背我的原则的,在我的观念里,这也是错的,可是我到底还是在阿木的后座上坐到阿木说下来吧。

     我下来的地方已经离终点不远了,拐个弯还有不到一千米就是学校门口那条大路,跑过去,就是终点。

     我一下车,看都没看阿木一眼,扭头就跑。

     我不是为了名次,我只是想赶紧与阿木脱离关系,脱离因为自行车而拉在一起的邪恶的关系。

     我跑到终点的时候正好是第十名,而前十名是有奖状和奖品的。

    我想了又想,最后跑去对计分的老师说:“弄错了,我是307号同学,我的名次是第十一。

    ” 计分老师在自己的本子上看了看,又喊道:“203号,203号是谁?” 这时有个女生举着手走了过来。

     “刚才你跑到终点的时候听见老师说你是第几?”老师问。

     “第十一。

    ” 我赶紧解释:“不是的,弄错了,我真的是第十一,203号才是第十,我是在203号后面的。

    ” 203号女生一听,奇怪地看了看我,不说话了。

     “203号,真的是这样吗?” “老师,哪有人真得了奖还不要的?我真是十一名。

    ”我笑眯眯地说。

     203号沉默地点了点头。

     203号的女生是读初二的袁蕊。

     那次越野赛之后,我和袁蕊就成了好朋友。

     后来袁蕊问我:“为什么把第十名让给我?” 我摇摇头,说:“我没让啊?我确实是十一名!” 袁蕊撇着嘴说:“你真以为我是小孩子啊?你明明在我前面。

    你说,你是不是因为坐了自行车就不好意思要名次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奇怪地问。

     “因为我也坐了,嘿嘿。

    ” 我嗤笑了,说:“没想到,让来让去,还是把名次让给了一个作弊的人。

    ” 袁蕊用眼角一下一下地偷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你就说呗。

    ”我看出了袁蕊有心事。

     “其实,我知道你那天坐了自行车是因为载你的那个人我认识。

    ” “你认识阿木?” 袁蕊抿着嘴,嗯了一声,脸都红了。

     我一看袁蕊羞涩的模样,立即懂了,坏坏地笑着,说:“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谁说了?”袁蕊不承认,但是又羞于被我看了出来,就跑开了,说,“我回教室去了。

    ” 我觉得世界真奇妙,赵小惠喜欢阿木,袁蕊也喜欢阿木,阿木那样的男生怎么就惹得她们喜欢呢? 关于赵小惠喜欢阿木那件事,后来就没了下文。

    赵小惠到底是个女生,再主动也不能放下身架,而阿木,根本就没理过赵小惠。

     但是阿木从叫我上车的时候起就打破了他不跟“女人”说话的原则,可是,他说话的对象仅限于我一个人。

     倒是我,再也不敢跟阿木说话了,似乎一说话就暴露了自己比赛作弊的事情似的。

    平时在教室里,我是从不跟阿木说话的,偶尔在校园里碰见,也是头一低就过去了。

     可是那一天,在教室里,在自习课上,所有人都在闷头写作业的时候,阿木忽然站起来,走到我旁边,说:“有没有橡皮?借我用一下!” 阿木的声音语气很强硬,我抬头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的脸已经红到脖子了。

     阿木的声音一出,所有人都抬头看过来了,没有人说话,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刻。

     这是阿木第一次在公众面前跟一个女生说话,而他说话的对象还是大家公认的高傲的我。

     我被大家的目光看得心跳的厉害,抖着双手把橡皮擦拿出来递给了阿木。

     阿木接过橡皮擦,一声不吭地回了座位。

     等到阿木回到座位坐下,他那帮兄弟好像才回过神来,集体意味深长地拖着长长的后音哦了一声。

     阿木猛地站起来,对着那帮兄弟一瞪眼,什么都没说,所有人又都安静地趴在桌子上写作业了。

     但是这件事之后,班级里就议论开了,谁也没想到近三年不理人的阿木喜欢的竟是我。

     可是只有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阿木跟我说话的时候依然是冰冷的口气,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好像一看见我就让他痛苦似的。

     关于阿木的事,我也没有时间去想,因为我要专心地准备中考,我心里有自己的目标。

     “宁:快要中考了,我有些紧张,不过我也很自信,我相信我能到一个离你更近的地方,我很期待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刻! 不过想想初中生活就要结束了,真是舍不得,这种舍不得比小学毕业的时候强烈的多。

    就好像这三年比那六年更长一样。

    现在想想,我的初中生活真是有些寂寞,没有太多的朋友,也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我唯一的事就是学习,我一直在不断地学习。

     很多人都有了男朋友,可是我没有,我也没有想过要找个男朋友,因为我有你了。

    宁,其实有时候我会觉得委屈和茫然,委屈的是我一个人就这样认真地坚持着给你写那么多的信,而你却不知道,也不能来见我一面;茫然的是就算我这样想着你等着你,最后我们真的会在一起吗?我不知道了,可是对你倾诉已经成了我的习惯。

     我相信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爱着你,这应该是我唯一可以骄傲的事。

     我要开始复习功课了,下次再说! 思念你的零。

    ” 就在中考的前一天中午,学校刚刚开完中考动员大会,我正准备回家,却在校门口遇见了许然和于箫。

     我惊喜地拉着许然的手说:“真没想到你们会来,你们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呢?” “我们一整天都在放假,我跟于箫一商量,觉得要是这个时候来看看你一定能把你感动的不行,所以我们就来了!怎么样?感动吧?”许然笑着说。

     “当然感动!”我说的是心里话,我拉着许然的手的时候简直都想哭了。

     我已经有两年没见到许然了,许然好像一下子从自己的童年消失于城里一样,再也寻不见了。

    今天一下子看见,竟让我萌生了些许的感慨。

     “你变得好漂亮了,人也长高了,以前你没我高的,怎么一下子比我高这么多了?简直就是一个大姑娘了,都可以嫁人了!”我跟许然比着身高。

     “我是长高了,妈妈说这是因为我一直在跳舞的缘故。

    你别怕,你还得长呢,说不定以后比我还高。

    你也变漂亮了,不过你以前就漂亮,现在更漂亮了。

    你看你,小巧玲珑的,真好看。

    ” 我出神地望着许然的嘴巴,怎么也想不到,原来那个笨拙的整天跟在自己后面的许然怎么一下子就变得伶牙俐齿了? 于箫一直站在我们身旁,微笑着,一句不说。

     我用眼睛斜了一眼于箫,便把许然往于箫身边推了推,然后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一翻,说:“真是般配!以前真没看出来你们这么般配!于箫,我把许然许配给你怎么样?” 于箫一直微笑的脸一下子就阴下来了,很是恼火地冲我说:“别开这种玩笑!” 我和许然都被于箫的语气吓了一跳,愣了一愣,顿时觉得尴尬起来。

     最后是许然冲于箫打了一拳,说:“不就是开个玩笑嘛,这么认真干嘛?再说了,我还不稀罕嫁给你呢!” 说完我们一起笑,于箫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我带了个东西给你。

    ”于箫忽然对我说。

     我和许然都好奇地看着于箫,只见于箫从身上掏出一个细长的盒子,然后对我说:“英雄钢笔,可好用了!我同学用了都说好用,我想你喜欢写写什么的,加上明天就考试了,总要多准备一支笔,就给你买了一支。

    ” 我接过钢笔,忽然想到了自己包里还放着上次于箫送给自己的小小的音乐盒,总觉得不能再这样白白接受于箫送给自己的东西,于是问道:“多少钱?我给你。

    我正好也想买一支钢笔。

    ” “不拿我当朋友是不是?”于箫不高兴地问。

     “就是,他给你,你就拿着,反正他家有钱!”许然也跟着附和着说,“要不,于箫你就再给我买一支吧,我明天也考试呢!你要是再给我买一支,唐零就会收了这支了。

    ” 于箫看了看我,又对许然说:“好,等回去了我给你也买一支。

    ” 我微笑着看了看于箫,发现于箫比上次见自己的时候更高了,青涩的胡须也明显了,也有了几分英气,完全不是当年被自己几句话一说就哭的男孩了。

     想到于箫哭的事,我忽然哈哈大笑,一个人笑得乐不可支,弄得许然和于箫莫名其妙。

     “以前,还记得吗?我对于箫说,你敢不敢抱一下我,他就哭了,吓哭了。

    我踩一下他的球鞋,他也哭。

    ”我一边笑一边说。

     许然一听也哈哈大笑,只有于箫一个人不好意思地把脸转向一边,说:“还好意思说?哪有像你这么顽皮的女孩?” 于箫的一句话说得我有些伤感,想来,我已经三年没有顽皮过了,我从小就像个男孩子一样的奔跑爬树的热情在孤单单的三年时光里消失殆尽,可是今天于箫和许然一起站在我面前,我觉得那样的顽皮岁月还会回来的。

     回到家,我打开于箫送给自己的新钢笔准备给宁写信,可是在纸上试着写了几个字之后,我又把那只钢笔收起来了,最后还是用我之前的钢笔写我不知道要写到什么时候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