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〇年严独鹤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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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上的一百零八位好汉,《儒林外史》上的许多人物,都和惠泉山上的泥一般,铸成一副模型,看的人便觉得讨厌。

    不但不能成为好小说,也简直不成其为小说了。

    《啼笑因缘》中的主角,除樊家树自有其特点外;如沈凤喜,如关秀姑,如何丽娜,其言语动作思想,完全各别,毫不相犯,乃至重要配角,如关寿峰,如刘将军,如陶伯和夫妇,如樊端本,也各有特殊的个性;在文字中直显出来,遂使阅者如亲眼见着这许多人的行为,如亲耳听得这许多人的说话,便感觉着有无穷的妙趣。

     乙、能深合情理。

    小说是描写人生的。

    既然描写人生,那么笔下所叙述的,就该是人生所应有之事,不当出乎情理之外。

    (神怪小说及一切理想小说,又当别论。

    )常见近今有许多小说,著者因为要想将情节写得奇特一点,色彩描得浓厚一点,便弄得书中所举的人物,不像世上所应有的人物;书中所叙的事情,也不像世上所应有的事情——《啼笑因缘》却完全没有这个弊病。

    全书自首至尾,虽然奇文迭起,不作一直笔,不作一平笔,往往使人看了上一回,猜不到下一回;看了前文,料不定后文。

    但事实上的变化,与文字上的曲折,细想起来,却件件都深合情理,丝毫不荒唐,也丝毫不勉强。

    因此之故,能令读者如入真境,以至于着迷。

     丙、能于小动作中传神。

    近来谈电影者,都讲究“小动作”。

    名导演家刘别谦他就是最注意于小动作的。

    因为一部影片中,单用说明书或对白来表现一切思想或情绪,那是呆的;于“小动作”中传神,那才是活的。

    小说和电影,论其性质,也是一样:电影中最好少“对白”而多“动作”,小说中也最好少写“说话”而多写“动作”,尤其是“小动作”。

    若能于各人的“小动作”中,将各人的心事,透露出来,便格外耐人寻味。

    试就本书中举几个例子:如第三回凤喜之缠手帕与数砖走路;第六回秀姑之修指甲;第二十二回樊家树之两次跌跤;又同回何丽娜之掩窗帘,与家树之以手指拈菊花干,俱为神来之笔。

    全书似此等处甚多,未遑列举,阅者能细心体会,自有隽味。

    恨水先生素有电影癖,我想他这种作法,也许有几分电影化。

     著作的方法 有了描写的艺术,还须有著作的方法。

    所谓著作的方法,就是全书的结构和布局,须于未动笔之前,先定出一种整个的办法来。

    何者须剪裁,何者须呼应,何者须渲染,乃至于何者须顺写,何者须倒叙,何者写反面,何者写正面,都有了确定不移的计划,然后可以挥写自如。

    《啼笑因缘》全书二十二回,一气呵成,没有一处松懈,没有一处散乱,更没有一处自相矛盾,这就是在“结构”和“布局”方面,很费了一番心力的。

    也可以说是“著作的方法”,特别来得精妙。

    此外还有两种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