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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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干人最快,张口就来,却被狄叶飞打断了。

     “以前喝的是浊酒、烧刀子……” 狄叶飞伸手抹掉自己满脸的油,反手在若干人胳膊上擦干净了,一副傲然地表情哼他:“现在火长府里都是美酒,能比吗?” 他不欲说自己曾经被人陷害服过五石散的事情,只随便打了哈哈。

     “其实在崔府天天被人灌酒?” 吐罗大蛮自行推出结果。

     “这是美酒?淡的和水一样,喝几碗都不会醉!” “这都是钦汗城带回来的烈酒,只是那里泉水和我们这里不一样,所以入口才柔,但是比我们以前喝的酒劲儿大,别喝多,真会醉!” 贺穆兰酒量大,也最清醒,连忙提醒吐罗大蛮。

     “我觉得没什么啊……” 若干人又喝了一口。

     “快和我们说说你的事情吧!等着下酒呢!” 吐罗大蛮提起一支筷子,猛敲酒杯。

     “好,我这就说!” 贺穆兰身后就是案桌,听到吐罗大蛮地叫唤,不由得身子往后一靠,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准备叙述自己的故事。

     她背靠案几,一只腿屈起,一只腿伸直,未受伤的那只手臂撑在屈起的膝盖上,以手支颐,好一副率意的样子,怎么看都是气势惊人的伟男子,哪里看得出什么女人? 就连偷偷舔了几口酒,坐在墙角啃羊腿的阿单卓都好生喜欢贺穆兰这般凤仪,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乡下跑错门的野孩子,也学着她的样子两腿伸屈,却发现自己腿短手短了,胳膊肘硬是靠不到膝盖上,只能恶狠狠地咬一口羊腿,继续像小兽一般舔一舔羊腿。

     “这事,还要从我小时候说起。

    我自小力大,即使在怀朔的花家堡,也颇像是异类。

    花家堡人人习武,我父亲不愿荒废了我一身力气,加之北方六镇经常要抵御柔然人,父亲也希望我多些自保之力,所以一身骑射功夫,并不弱于男人……” 她啜了口温酒,继续说道:“那一年,黑山大点兵,军府的军贴送到了我家。

    我阿爷双腿残疾,阿弟年幼无知,我阿母惶惶不可天日,就如同天要塌了一般。

    事实上,若我阿爷真的上了阵,一定是必死无疑,她一个妇人,如何养得活我们姐弟两人?我便割短了头发,换了男装,买了战马,装作是花家的二子‘木兰’,去黑山替父从了军。

    ” 贺穆兰的声音带着一股磁性,低沉的中音加上酒后的微醺,将一首“木兰辞”的故事娓娓道来,直说到后来如何逐步晋升,如何躲过各种明枪暗箭,拓跋焘如何想要将她立为寒门表率而调查她的身世,最终发现是女人依旧重用,又如何发现自己命不久矣,索性豁出去一心为国云云…… 一干同火听的手心紧张的直冒汗,狄叶飞因为经历过许多,更是心中感慨万千,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喝的眼睛都热了起来。

     所有人都是从军中一刀一刀拼杀出来的前程,自然知道贺穆兰轻描淡写之后代表的是什么。

    无论是柔然九死一生、胡夏千里平叛、北凉风沙漫天,还是平城里看不见的刀光剑影,都是这些已经回乡继续自己人生的汉子们,梦中曾经追求的一切。

     而如今,他们都为人夫、为人父,似乎已经把昔日的那腔热血、那些戎马生涯抛之脑后,然而午夜梦回之际,又怎能忘了那些金戈铁马? 贺穆兰说的也口渴,猛饮一大口,却发现更加口干舌燥了,只舔了舔唇,继续说道:“不怕各位笑话,若是保家卫国、抵御强敌,哪怕我战死,也不会眨一眨眼睛,可真要让我面对平民去下令攻城略地,我一定会心软。

    往日里,我鲜卑骑兵出战,屠城都是常有的事,更别说破国之后抢掠物资,可我数次征战,心中存着的却是能少杀一人,就少杀一人……” 她苦笑着。

     “说这个,你们也许要说我是妇人之仁,但即使是妇人之仁也好,哪怕解甲归田,手中少染一些这样的鲜血,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 说完之后,她便将自己阳气如何日日见盛,如何无法宣泄,寇谦之和佛门如何相助的事情都说了。

     为了担心他们几个喝醉了胡乱说出去,贺穆兰并没有说阳气给了拓跋晃,只是用“做法”二字带过。

     同火们听到她性命无虞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居然阳气过盛?哈哈哈哈!怎么没长胡子?”吐罗大蛮胡乱地说着,“不会阳气到后来太多,还长鸟吧!” “别胡说!” “吐罗大蛮,你是不是喝多了!” “说到这个,若干人,你早就知道火长是女人了,竟然不跟我们说?”那罗浑猛瞪了一眼若干人。

     “你小子给我一直装蒜?” 狄叶飞也冷哼一声,直接倒了一大碗酒塞在若干人手里。

     “瞒我?喝!” 怪不得那次见到他从火长房里出来,吓成那个样子! 原来早就知道了,就是藏着! “不是火长不让我说嘛!” 若干人脸皱成了个苦瓜:“我今天喝的够多的了,能不能让人一代喝?” 他酒量大,自己可不行啊! “你娶媳妇是不是还要让家将代啊?给我喝!” 吐罗大蛮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直接把他的脸拍进了碗里。

     若干人只能不甘不愿地闷下去一大碗,这一碗喝下去,连脖子都红了,舌头也大了,眼睛直流泪。

     “你也瞒我好苦……” 狄叶飞看着那罗浑。

     “我以为你不会瞒我什么事。

    ” 两人关系比其他同火还要亲密些,贺穆兰去了中军之后,两人住在一处帐篷,同进同出同吃同睡,相处默契。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罢了。

    ” 那罗浑自己罚了自己一碗。

     ‘尤其在隐约知道你有那种念头之后……’ 贺穆兰微笑着看着吐罗大蛮灌着若干人酒,那罗浑和狄叶飞你一杯我一碗,只能笑着和阿单志奇碰了碰杯,看着他不停地伸头看看儿子到底在干什么,心中温暖一片。

     无论如何,重来这一回,她总是不悔。

     火长活着,吐罗大蛮是前世未曾相识过的火伴,狄叶飞越走越高,若干人也有了辉煌的前程,胡力浑、普氏都是一方大将,杀鬼虽死了,但拓跋焘派人送了话来,说颍川王从宗室手里救下了他的家人,现在妥善安置了,只是怕消息走漏有人灭口才一直没提,也让贺穆兰油然感激上苍。

     一干同火喝的头直摆,连坐都坐不住了,吐罗大蛮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开口大叫:“火长,你既然是女人,现在也恢复了女人身份,怎么不穿裙子,还做男人打扮?” 这一叫,众人顿时迷迷糊糊地跟着附和。

     “就是,穿裙子啊!” “火火火火长,长……”大着舌头的若干人期待地抬头:“女女女人是是什么……” 样子啊? 阿单志奇见儿子也一下子跳了起来,满脸好奇,忍不住捡起面前的一截羊骨头,对着儿子掷了过去。

     好好吃你的肉! 贺穆兰也喝的五分醉了,见所有人都傻乎乎地抬头看她,一下子仰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们想见我女人的样子?你们确定?” 她心中突然起了捉弄之心,边笑着边摇头站起身。

     “我这还真有女装……” 袁母来京里的时候,也不知怎么想的,拿她以前捎回家的料子做了几件合身的女装,一直压在她箱底,从未取出来过。

     就是没有绣鞋,不过也没什么关系。

     “你们且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罢一边大笑,一边推门而出,留下一群儿郎面面相觑。

     “真……真走了?” 若干人傻眼。

     “我只是随口说说……” 吐罗大蛮一口肉噎在喉咙里。

     “我……” “你们这群货!”阿单志奇笑着摇头。

    “别抱太大希望,毕竟火长乔装男人那么多年,穿女装恐怕也是要逗逗我们……” “那也不一定,说不定火长打扮一番,也是个美人儿呢?” 若干人从心底不愿意别人诋毁花木兰,立刻出声反驳。

     美人儿吗? 一群人的眼前立刻浮起贺穆兰那略显方正的面容。

     “咳咳咳……” “吃肉,吃肉……” “喝酒!再来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