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其四八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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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入狱”是监狱里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每当狱友问我这个问题,我会回答:我跟你们一样,都是因为向往自由,但又不想遵守人们的规则。

     向自由而生,这是所有碳基生物的内在属性。

    然自由并非天生便拥有之物,它需要靠洞察力和努力来争取。

     我研究过许多碳基生物,也跟他们打过不少交道,最后发现,最复杂最难相处的,人类当之无愧。

     人类是生存高手,他们会比其他碳基生物衍生出更多生存策略,善恶便是其中之一。

     文明想要崛起,便需要稳定和平。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人类想出了党同伐异的方法——以集体利益为出发点创造了道德,发明了法律,设立了监狱。

     只要遵守他们的规则,他们便形容你是“对的”、“善良的”、“正义的”,允许你留下来享受群体共同合作的好处;相反,你若反抗他们的规则,你将被定义成邪恶,人们便会拿出他们的道德和律法来审判你驱逐你。

     于是到了最后,人类所谓的“善良与正义”,便成为了他们被社会规则洗脑后,用以感动自我的手段。

     我出生在一个男尊女卑的父权社会。

    在那个世界里,给“爱”和“母性”赋予象征性的价值并将其推向神坛,是长久以来榨取女性劳动的意识形态机制。

    此外,男人们为了实现支配女人子宫再生产的目的,一直在宣扬贞操论,试图令女性始终对自己的身体保持无知,以将避孕和生育的权利从女性手中夺走。

     一个女人若在丈夫死后仍守贞,独自一人坚持培养她的儿子成为社会栋梁,男人便会夸奖她是“有德行”、“有操守”。

    这个女人将会获得“成就感”,而后她的行为会被其他女人纷纷效仿。

     所以到最后,世人谈性色变,性教育缺失,转而推行贞操和处女,母亲则会告诉自己女儿,要做一个乖巧顺从、有贞洁、不聪明且美丽的“好女孩”。

    女人们不自觉的屈服于男人,甚至帮助男人规训其他女人,若你不提醒她们,她们是丝毫察觉不出自己是怎样被压迫的。

     而那些不服从男人的控制、不经过他们的允许便行使“性的自我决定权”的女孩,将会被描绘成所谓的“魔女”、“恶女”、“荡妇”、“娼妓”。

     我生来就是这样一个不守任何规矩的“魔女”。

     四岁的时候,我便创造出了主程序,我知道,它会令当今世界彻底改变。

     起初,爸爸妈妈很开心,这段程序令他们功成名就,族人也因此走向了富强。

    可后来他们却越来越害怕,因为除了我,没有人再有能力修补程序。

     族人觉得女孩不该如此聪明。

     而后,族人们又发现我不像其他女孩一样“守贞操”。

    我的样貌极其不符合人类的审美,他们用“丑陋”形容我。

    但这阻止不了我玩弄男孩们,因为我能懂得男孩们的心思,看透他们每个人的秘密。

    我让男孩们爱上我,诱导他们互殴甚至为我自杀,而我不会为他们留下一滴眼泪。

     于是,族人又得出我缺乏人类基本的“同理心”与“道德感”的结论。

     后来,我彻底成为了族人眼中的异类,成为了众矢之的,被他们囚禁了起来。

     为了关住我,族人专门在沼泽地的中心为我建立了一栋监狱,厚达十叁米的牢房墙壁是金刚石做的,周围设了各种陷阱机关,应用上了世界上最先进的热武器科技,还安排上了一百个壮汉全天轮流看守。

     可惜,他们自以为密不透风的监狱实则丝毫奈何不了我,我仍然喜欢在夜深人静之时出来戏耍人们。

     他们拿我无可奈何。

     让我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的是,渐渐的,人们开始把全族发生的有的没的地恶事都有意无意地赖在我头上。

     偷鸡摸狗是我干的,杀人越货也是我干的,小孩是我惹哭的,老人是我气死的,总之我成了所有恶行的挡箭牌。

     到了所有的程序都已完成,爸妈和族人终于不再需要我之时,我身上莫须有的多背负了八十条人命,一百多起抢劫案,以及一千次起贵重物品丢失案。

     族人“义愤填膺”,宣判了我死刑。

     我早就知道是哪些人打着我的名头行私恶,于是我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们,连带着那些分明有女友家室,还背着她们与我偷情的男人们。

     更有意思的事发生了:人们更加愤怒了,他们迫不及待的要杀了我。

     因为算起来,居然没有哪家人完全无罪。

    当被拆穿时,他们几乎是立马气急败坏地指责我诬赖他们的父母儿女、兄弟姐妹。

    即使曾有人显露出一丝悔意,但也是立马被其他众人指鹿为马的气势逼得不得不改口。

     为了彰显“公平”,他们假惺惺的用现场投票的方式决定我是否无罪。

     居然只有弟弟一人支持我,而剩下的那些人,我的父母、我的朋友,还有那些对我海誓山盟的男人异口同声地主张处死我。

     彼时我只要承认了所有的坏事都是我一人所为,还是有机会赢回他们的好感、让他们放弃对我的处罚的。

    毕竟他们最需要代表大多数人利益的聪明人了。

     不过,我失去了跟他们继续玩下去的耐心。

     人类可真虚伪啊,明明是为了私心,却能堂而皇之的冠以正义之名。

     我学会了他们这套逻辑。

     他们用设立的规则审判我,我为什么不能用我自己的规则审判他们呢? 所以在他们要对我执行死刑的那一天,我杀死了除了弟弟之外所有的族人,包括我的父母。

     准确的说,是用我自己的正义宣判了他们死刑。

     β写于β20元年 ——β的日记第一章第102段】 ———— 帝姬批注:人们一直说,正义必胜,但实际上,是胜利的才是正义。

     *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 铅灰色的天幕下,高空中庞大密集的宫殿,斗拱交错,黄瓦盖顶,重檐九脊。

     一只近百米长的巨大全息影像鲲在巍然而立的古典建筑群和霓虹灯广告牌间泅过,时而翻转时而腾跃。

     一个转身,它灵活的钻进了架在高楼大厦间的拱门,拱门两侧的石柱上分别缠着两条全息巨龙,盘绕升腾,腾云驾雾,向中间游去,二龙相对着喷了一口仙气,数十米高的金红篆体大字“八重天”赫然出现在高空。

     鲲卷着雨幕,珠沫纷飞中折射出那一片片漂浮在高楼间闪烁着的霓虹灯广告牌“天界中央银行”、“夸父科技”、“人民医院”、“八重天大学”…… 谢秋灵的目光一路跟随着鲲,看到它直直冲进了一高耸入云、秀丽挺拔的华表中消失不见了。

     华表两侧挂着的是长高叁十米的巨大全息影像地图。

     左侧显示的是一张天界的星系地图,天界状如一朵洁白的莲花,一重天到七重天皆为莲瓣,八重天为芯蕊,而九重天则如一颗明珠,高高悬浮于八重天之上,被由其他几重天组成的七朵莲瓣所包围。

     而华表右侧的全息影像上则显示的是一张八重天地图,八重天天圆地方,而谢秋灵所在地正是八重天地图正中间的中央广场。

     那鲲身形缩小,游进了华表两侧的全息影像图中,调皮的将那天界地图涂了个五彩斑斓,后又幽灵似的顺着雕龙画凤的华表向下俯冲。

     “噗通”一声巨响,鲲冲进了满是积水的地面,仿佛坠入了大海,激起了几十米高的巨大浪花。

     尽管这壮观的景象是虚拟的,可周围的行人还是应激性的左躲右闪,尤其是谢秋灵,刘姥姥逛大观园一般,反应更是激烈,那逼真的海浪向她迎面扑过来之时,她信以为真,吓得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平常若是在修仙界,她这样的美人要是跌倒了,一定有一群臭男人冲过来献殷勤。

    谢秋灵也故意在地上不起来,想着能顺道搭上个神君,以便套出更多信息。

     然而在天界,根本不会有人伸手扶她起来,一是在这里美貌已不是稀缺资源,捏个漂亮脸蛋的价格甚至比一套衣服还便宜,二是仙君们也向来没有帮助他人的习惯。

     冷漠的行人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只是自行绕道而走。

     直到谢秋灵发现那鲲的豚嘴竟正顶在自己屁股上,一双比她整个人还长的亮晶晶的碧色眸子正好奇的望着自己,她一个鲤鱼打挺,惊得地跳了起来。

     这时候,她才发现,她已经被挤到了人山人海的最中心。

     广场上的人很多,身形各有不同,但结合谢秋灵从司马明岚的壁画和帝姬的笔记中信息,她知道这些神仙大体可分为叁族:身材极为高大的,人均有两米之高,是为夸父,他们族的寡头公司夸父科技垄断着天界娱乐、交通、通讯几大行业;背后长有纯白膀人身的“鸟人”,是鵷凤族,鵷凤族首领九离的丈夫阿尔法便是着名的天界科学院院长,掌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