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惜春暮

关灯
月光如水,风声飒飒。

     夏侯潋持刀静立,落叶打着旋在他眼前飞舞,簌簌声中,衣袍猎猎。

     刹那间,刀光乍起。

     夏侯潋脚拔刀出鞘,潋滟刀光如月下江波,溶溶澹澹,层层叠叠次第荡开。

    他脚踩月光,刀尖划出清丽的圆弧,清澈的眸光凝在刀尖一点,满院风声似乎都离他远去。

    他的刀术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像松林里的清风朗月,当他挥刀横扫的时候,刀风掠过庭院,似汹涌的松涛。

     数招之后,夏侯潋收刀回鞘,对旁边的沈玦挑眉一笑:“看清楚了吧。

    ” 沈玦回想着方才夏侯潋的招式,掂了掂手里的木刀,皱着眉没应声。

     “我们伽蓝刀法不似别家刀法,讲究强身健体,以武会友什么的。

    伽蓝刀法是杀人术,出刀必饮血,眼花缭乱的花架子一个没有,专走阴狠刁钻的路子,怎么快准狠怎么来。

    ”夏侯潋抱着刀说道,“你也不用练得多精,能收拾那些没长眼的就行。

    ” 沈玦想了一会儿,道:“你刚刚演示的刀术和你说的不大一样。

    ” “哪不一样?” 沈玦瞥了夏侯潋一眼,提着木刀走到中央,微微矮下身,做了个起手式。

    夏侯潋退到墙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旁边不知哪递过一块桂花糕,夏侯潋下意识地接了,醒过神来惊悚地往边上一瞧,原来是高妃坐在一块石头上吃得津津有味。

     “喂,你……” “嘘!”高妃竖指在唇边,“看刀。

    ” 沈玦动了。

     明明是一把粗拙的木刀,在他手里却像无锋利刃。

    他的刀风凌厉无比,又冰凉刺骨,所到之处仿佛都凝着一层薄薄的哀霜。

    风势大了起来,落叶弥天漫地,沈玦正要使出最后一个纵劈,高妃突然推了夏侯潋一把,把夏侯潋送到沈玦的刀前。

     夏侯潋悚然一惊,沈玦的刀风顿时笼罩了他全身,他几乎能闻到刀尖的血腥气。

     沈玦的刀明显一滞,夏侯潋抓住机会侧身一让,刀刃贴着他的衣角划过。

    沈玦冷冷清清地瞥了高妃一眼,后者兀自拍着手大叫:“好玩儿!好玩儿!你们俩快打呀!” 夏侯潋刚想斥她,沈玦刀锋一转,竟直朝夏侯潋面门而来。

     他仅仅学了五招,此刻用的正是伽蓝刀法第三式——燕斜。

     这小子,刚学刀就想和他对招?夏侯潋一个下腰躲过燕斜,又一个后空翻躲过另一招。

    沈玦刚刚学刀,他俩实力差距过大,夏侯潋并不出招进攻,只是左躲右闪。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沈玦只不过用五招,竟能连成完整的进攻套路。

    一盏茶的功夫下来,夏侯潋虽然每回都能轻松躲过,然而沈玦的刀势竟连绵不绝,毫不停滞。

     可他仅仅学了五招! 两个人都累了,撑着墙气喘吁吁。

    夏侯潋扶着沈玦的肩叹道:“少爷,你他娘的还是个练武奇才!” “是你太蠢了。

    ” “你刚刚说我的刀术和我说的不大一样,是什么意思?” 沈玦凝视着他,神情有些复杂,道:“你的刀没有杀气。

    ” 夏侯潋一愣,想起谢府的那个老暗桩说的话——“你有菩提刀,却没有杀人心”,他那个时候还不服气,现在想起来却不得不承认。

     他讨厌杀人。

    不是因为胆怯,也不是因为功夫不到家,就是讨厌。

    挂上牌子到现在,他一共做了两趟生意。

    他是迦楼罗的儿子,和别的刚出道的孩子不同,每回刺杀都有个前辈领着,免得他送命。

    然而他每回都办砸,要么是因为计划的一击没有到位,要么是因为行动露出了马脚被对方察觉,总之每回都是前辈帮他取下人头的。

     迦楼罗的儿子是块糊不上墙的烂泥已经传遍了伽蓝,在其他刺客眼里,他死在杀场上是早晚的事儿。

    伽蓝古刹后面山谷里的刀冢很快会竖起一块新的墓碑,上面刻着夏侯潋的名字。

     然而在沈玦面前他不能暴露他是个窝囊废的事实,颜面即便是莫须有的也是颜面。

    他假装不以为然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