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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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周庄的百姓也搞不清,反而觉得沈万山怪,编一些更稀奇的故事流传百年。

    是的,一种对中国来说实在有点超前的商业心态在当时是难于见容于朝野两端的,结果倒是以其惨败为代价留下了一些纯属老庄哲学的教训在小镇,于是人们更加宁静无为了,不要大富,不要大红,不要一时为某种异己的责任感和荣誉感而产生焦灼的冲动,只让河水慢慢流,船橹慢慢摇,也不想摇到太远的地方去。

    在沈万山的凄楚教训面前,江南小镇愈加明白了自己应该珍惜和恪守的生态。

     上午看完了周庄,下午就滑脚去了同里镇。

    同里离周庄不远,却已归属于江苏省的另一个县吴江县,也就是我在20多年前听到麦克白式的敲门声的那个县。

    因此,当我走近前去的时候,心情是颇有些紧张的,但我很明白,要找江南小镇的风韵,同里不会使我失望,为那20多年前的启悟,为它所躲藏的闹中取静的地理位置,也为我平日听到过的有关它的传闻。

     就整体气魄论,同里比周庄大。

    也许是因为周庄讲究原封不动地保持苍老的原貌吧,在现代人的脚下总未免显得有点局促。

    同里亮堂和挺展得多了,对古建筑的保护和修缮似乎也更花力气。

    因此,周庄对于我,是乐于参观而不会想到要长久驻足的,而同里却一见面就产生一种要在这里觅房安居的奇怪心愿。

     同里的桥,不比周庄少。

    其中紧紧汇聚在一处的“三桥”则更让人赞叹。

    三桥都小巧玲珑,构筑典雅,每桥都有花岗石凿刻的楹联,其中一桥的楹联为: 浅诸波光云影,小桥流水江村。

     淡淡地道尽了此地的魅力所在。

    据老者说,过去镇上居民婚娶,花轿乐队要热热闹闹地把这三座小桥都走一遍,算是大吉大利。

    老人66岁生日那天也须在午餐后走一趟三桥,算是走通了人生的一个关口。

    你看,这么一个小小的江镇,竟然自立名胜、自建礼仪,怡然自得中构建了一个与外界无所争持的小世界。

    在离镇中心稍远处,还有稍大一点的桥,建造也比较考究,如思本桥、富观桥、普安桥等,是小镇的远近门户。

     在同里镇随脚走走,很容易见到一些气象有点特别的建筑,仔细一看,墙上嵌有牌子,标明这是崇本堂,这是嘉荫堂,这是耕乐堂,这是陈去病故居、探头进去,有的被保护着专供参观,有的有住家,有的在修理,都不妨轻步踏入,没有人会阻碍你。

    特别是那些有住家的宅院,你正有点踟蹰呢,住家一眼看出你是来访古的,已是满面笑容。

    钱氏崇本堂和柳氏嘉荫堂占地都不大,一亩上下而已,却筑得紧凑舒适。

    两堂均以梁掉窗棂间的精细雕刻著称,除了吉祥花卉图案外,还有传说故事、戏曲小说中的人物和场面的雕刻,据我所知已引起了国内古典艺术研究者们的重视。

    耕乐堂年岁较老,有宅有园,占地也较大,整体结构匠心独具,精巧宜人,最早的主人是明代的朱祥(耕乐),据说他曾协助巡抚修建了著名的苏州宝带桥,本应论功授官,但他坚辞不就,请求在同里镇造一处宅园过太平日子。

    看看耕乐堂,谁都会由衷地赞同朱祥的选择。

     但是,也不能因此判定像同里这样的江南小镇只是无条件的消极退避之所。

    你看,让朱祥督造宝带桥工程他不是欣然前往了吗?他要躲避的是做官,并不躲避国计民生方面的正常选择。

    我们走进近代革命者、诗人学者陈去病(巢南)的居宅,更明确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我由于关注过南社的史料,对陈去病的事迹还算是有点熟悉的。

    见到了他编《百尺楼丛书》的百尺楼,却未能找到他自撰的两副有名楹联: 平生服膺明季三儒之论,沧海归来,信手钞成正气集; 中年有契香山一老所作,白头老去,新居营就浩歌堂。

     其人以骡姚将军为名,垂虹亭长为号; 所居有绿玉青瑶之馆,澹泊宁静之庐。

     这两副楹联表明,在同里镇三元街的这所宁静住宅里,也曾有热血涌动、浩气充溢的年月。

    我知道就在这里,陈去病组织过雪耻学会,推行过梁启超的《新民丛报》,还开展过同盟会同里支部的活动。

    秋瑾烈士在绍兴遇难后,她的密友徐自华女士曾特地赶到这里来与陈去病商量如何处置后事。

    至少在当时,江浙一带的小镇中每每隐潜着许多这样的决心以热血和生命换来民族生机的慷慨男女,他们的往来和聚会构成了一系列中国近代史中的著名事件,一艘艘小船在解缆系缆,缆索一抖,牵动着整个中国的生命线。

     比陈去病小十几岁的柳亚子是更被人们熟知的人物,他当时的活动据点是家乡黎里镇,与同里同属吴江县。

    陈去病坐船去黎里镇访问了柳亚子后感慨万千,写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