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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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病人在打赌:“今年冬天,我要死缠活缠闯进来,再看一回腊梅!” 护士说:“你们不会再回来了,我们也不希望健康人来胡调。

    健康了,赶路是正经。

    这腊梅,只开给病人看。

    ” 说罢,微微红了点脸。

     ◇◆家住龙华◆◇ 1988年12月15日。

     我家住在上海西南角龙华。

    这是一个古老的地名,一闭眼睛,就能引出不少远年遐想。

    但在今天上海市民心目中,龙华主要成了一个殡仪馆的代名词。

    记得两年前学院宿舍初搬来时,许多朋友深感地处僻远,不便之处甚多。

    一位最达观的教师笑着说:“毕竟有一点方便,到时候觉得自己不行了,用不着向殡仪馆叫车,自己慢慢走去就是。

    ”蒋星煜先生立即安慰道:“它不至于只会就地取材。

    ” 我素来是乐天派,相信可以把这样的笑话轻松地说它几十年。

    最近竟然病了,而且不轻,说笑话稍稍有点勉强。

    请了病假,把学院的杂事推给几位朋友,又有点空闲读文学作品了。

    昨夜读的是霍达的《国殇》,才读两页,纸页就被泪水浸湿。

    他们也是中年,他们也是教授,全死了。

     返观自身,我有权利说一点他们的死因。

    单为一项工作奋斗,再累也累不死人。

    最痛楚的是生命的分裂。

    已经被书籍和学问铸就了一大半生命,又要分匀出去一大半来应付无穷的烦人事。

    每件事都是紧迫的,无可奈何的,甚至是堂皇庄严的。

    于是,只好在敲门声和电话铃不会再响起的半夜,用凉水抹一把脸,开始翻开书籍、铺展文稿、拆阅来信。

    这又是一个世界,自己正与各国同行征战。

    从来没有在这种征战中认输的习惯,那就捂住呵欠,用杯杯浓茶来呐喊助威。

    天色微明,过几个小时又得去开会、谈话。

    累?当然,但想想在军垦农场拼命的当年,对自己身体忍耐力的自信又悄悄回来。

    闹钟响了,立即起床,全不理会病魔早已在屋角等待。

     我今天不用上班,睡足了起身,提个篮子去买菜。

    菜场很远,要走过古塔和古寺。

    身体不好,走得慢一点,多看看古塔和古寺吧。

    这地方实在是有年代了,连唐朝的皮日休过龙华时都有一种怀古感: 今寺犹存古刹名,草桥霜滑有人行。

     尚嫌残月清光少,不见波心塔影横。

     想着这么漫长的历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