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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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真的!” 爸爸叹口气,揽住我说: “可怜的小嘉,你必须接受事实,那是真的!” “哦,”我喊,“为什么?不,不是的,爸爸,你不会真的要离婚的,是不是?那个姓张的是混蛋!我要杀了他,烧死他,把他烧成灰。

    ” “小嘉,”妈妈严厉地说,“你不能说这种话,你以为破坏爸爸和妈妈的就是张伯伯吗?”她抬头望着爸爸,眼光里有着怨恨。

    “你告诉小嘉吧,把一切告诉小嘉!” 爸爸看着我,眼光悲哀而歉疚。

     “小嘉,”他说,“做父母的对不起你,”他揽住我的头,吻我的额角。

    “但是,爸爸妈妈仍然是爱你的,你会由一个家,变成有两个家……” “不不不!”我大声叫,挣脱了爸爸的手,冲回到我的卧室里,重新锁上了房门。

    窗外的月光柔和地照着窗棂,我茫然地站着,第一次感到那样的孤独,那样的无助,好像整个世界都已经遗弃了我。

     三个月后,家里的一切都变了。

    那天,爸爸把我叫到身边说: “小嘉,明天我要离开这儿了,你先跟妈妈住,过几个月,我再接你到我那儿去住,好吗?” 我点点头,立即离开了爸爸,把我自己关在房间里,默默地、无声地哭了一整夜。

     爸爸走了,家,也破碎了。

    放学回来,我找不到爸爸的东西,闻不到爸爸的香烟气息。

    我从房子前面跑到后面,看着妈妈细心地妆扮,然后跟张伯伯一起出门。

    张伯伯!我多恨他,多恨他,多恨他!他对我笑,买了许多绸绸缎缎的衣服送我,我把衣服丢在地下,用脚践踏。

    妈妈严厉地责备我,那么严厉,那是她以前从没有过的态度。

    我逃进自己的卧室里,关上房门,轻轻地哭: “爸爸啊,爸爸啊!”我低声叫。

     四个月以后,爸爸真的开车来接我了,妈妈为我收拾了一个满满的衣箱和一个书箱,然后,搂住我吻我,含着泪说: “我爱你,小嘉,去和爸爸住两个月,我再接你回来。

    别忘了妈妈。

    ” 我漠然地离开了妈妈,跟着爸爸上了车子。

    爸爸用手揉揉我的头发,仔细地注视我说: “我的小嘉,我真想你。

    ” 车子停在一栋华丽的住宅面前,爸爸跳下车来,帮我提着箱子,我们走进大门,一个下女接去了我们手里的东西。

    我站在客厅里,打量着这陈设得极讲究的房间。

    一阵綷縩的衣声传来,然后,一位打扮得非常艳丽的女人出来了,她一直走到我面前,脸上带着个做作而世故的微笑,爸爸拍拍我的肩膀说: “叫阿姨,她也是你的新妈妈。

    ” 我怔怔地望着她,她俯下身来拉住我的手,一股浓郁的香水味冲进了我的鼻子,她亲热地说: “是小嘉吗?长得漂亮极了,让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 我茫然地跟着她走进一间同样华丽的卧室里。

    床上堆满了许多漂亮的衬衫裙子,包括内衣衬裙,爸爸走过来,指着衣服对我说: “这些都是阿姨送你的,快谢谢阿姨!” 我望望衣服,又望望爸爸和那位“阿姨”,爸爸的脸上带着笑,眼光柔和地望着“阿姨”,他的手放在“阿姨”的腰上。

    我跑过去,把衣服全扫到地下,大声说: “我不要!” “小嘉!”爸爸厉声喊,笑容冻结在他的嘴唇上。

    “阿姨”发出一声干笑,做好做歹地说: “怎么了,别跟孩子生气,让她休息一下吧。

    ”她拉着爸爸走出了房间。

     我把门“砰”地关上,眼泪一串串地滚了下来。

    我打开了书箱,找寻我那本《爱丽思漫游奇境记》,我找到了它,翻了开来,我要看看那枝芦花,是的,芦花仍在,但已成了一堆黄色的碎屑。

    一阵风从窗外卷来,那些碎屑立即随风而散了。

     我丢下书,开始静静地哭泣。

    我失去了爸爸,也失去了妈妈,现在,我又失去了我的芦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