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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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在警告地叫她回去,叫她摆脱这个男孩子,但那声音是太小了,太弱了,她叹息了一声说: “我害怕!” “你怕什么?” “我不知道!” 他托起了她的下巴,于是,他们又接吻了,她闭上眼睛,感到天地都在摇动,她晕眩,她也快乐。

    “这山是神奇的。

    ”她模糊地想,“这夜也是神奇的。

    ”她想。

    把自己全身都倚在江浩身上,心底那个警告的小声音迅透地隐没了。

     清晨,大家都起得很早,奋斗了三天,终于要到达山顶了,每个人都有种无法抑制的兴奋。

    他们把行囊收拾好,仍然放在营地,除了水壶以外,他们随身不带任何东西。

    因为,按计划他们八时就可以到达山顶,十时就可返回营地,然后就该动身下山了。

    这一段上去是没有路的,他们必须从一条泉水沟里走上去。

    水很浅,只齐足踝,但坡度极陡,而且水里的岩石其滑无比,水又冰冷彻骨,每走一步,比以前走十步还艰难。

    美嘉紧紧抓住江浩的手,几每步路都要颠踬一下。

    燕珍在走这一段路的时间内,所叫“我的妈”的次数大概比她一生所叫的还要多,有一次几乎整个身子溜进了水里,夏人杰拉了她一把,她又几乎全身倒进了夏人杰的怀里。

    克文一面吃力地支持着自己的体重,一面扶持着诗苹。

    诗苹已经栽倒了好几次,整个裤管都是湿漉漉的,汗珠沿着额角滚下来。

    每当克文来扶她的时候,她总是情不自已地避开了眼光。

    “我并不适宜做个坏女人,我不懂得欺骗和掩饰。

    ”她想,“良心,这也是一个人的负担,人活在世界上,负担大多了。

    ” 终于,他们走到了这条水沟的尽头,几乎一步就跨上了山顶。

    夏氏兄弟跳跃着,彼此拍打着肩膀,然后欢呼着向那最高点的三角标记跑去。

    燕珍拉住美嘉的手,也跟着跑了过去。

    克文慢慢地走着,一面走一面喘气,诗苹望着他,一刹那间,一丝似乎怜悯的感情在她心头悸动。

    “到底他已经四十岁了,不管他如何努力,他仍然斗不过自己的年龄。

    ”她想,同时她看出克文也有相同的思想,他的眼光追随着那三兄弟,脸上有几分惆怅的神情。

     山上的风奇大,美嘉拿出一条手帕,顺着风一抛,手帕立即被风卷得无影无踪。

    夏人雄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面红旗子,把它插在那三角架上,高声地大喊: “我们征服了大雪山!” 接着,三兄弟就手臂搭着手臂地跳了起来,一面跳一面喊: “啦啦啦,啦啦啦,大雪山在我们的脚底下!啦啦啦,啦啦啦……” “看这三只猴子!”燕珍笑着说,莫名其妙地笑得喘不过气来。

     “这是他们的定例,哪怕他们爬上了一个三尺高的土坡儿,他们也会表演这一手!”克文笑着说。

     诗苹迎风而立,远处许多山顶都在他们的脚下,有好几朵云彩从下面飘过。

    诗苹开始领悟到江浩以前说全世界都在脚下的滋味。

    她一瞬也不瞬凝视着前方,眼睛里竟没来由地充满了泪水。

    她觉得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震撼,想哭也想笑。

     江浩高高地站在那儿,脸上有种崇高的、严肃的神情,他眺望四周,自言自语地说:“现在是我最纯洁的时候,没有野心,没有奢求,但愿‘人’的欲望再也不要来烦扰我!” “你在说些什么?”美嘉诧异地望着江浩,但江浩太专心了,并没有听到。

     诗苹看着远远的天,太阳刚刚上升,又红又圆又大,四周的天边被染成一片绯红色,蔚为奇观。

    诗苹深呼吸了一口气说: “我真想大叫一声!” “叫吧,为什么不叫呢?”克文说,深深地注视着诗苹。

     诗苹用手在嘴边围了一个圆形,高声地叫: “啊——嗬——啊——嗬——啊!” 声音向四周散开去。

     “啊,我觉得我的声音一直跑到了世界的尽头!”诗苹说,眼睛又湿润了。

     在山顶上停留了约半小时,大家都渐渐感到奇寒彻骨,山风像刀子一样凛冽,吹得肌肤发痛,刚刚上山时的汗早已被风吹干了。

    因为是夏季,山头没有雪,但气温约在零度左右。

    半小时后,他们开始依原路下山。

    美嘉叹了口气,不满地说: “我真不懂,我们这样千辛万苦地跑到山顶,费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只为了停留半小时,又要下山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本来就是这样。

    ”江浩说,他脸上有一种新的领悟的神情。

    “我们已经爬到了最高峰,只有往下走,因为没有再高的地方可以爬了!”他的眼光追寻着诗苹的,后者立即把眼光调开了,她小小的手臂吊在克文的胳膊上。

     下山并不比上山容易多少,但速度却快了许多。

    在营地,他们略事休息,就背上行囊向山下走去。

    预计只要住一夜,就可以到大雪山林场。

    不知为什么,下山时大家的情绪都比上山时低落,半天都没有人说话。

    江浩的脸上开始显出一种奇异的表情:好像他在患牙痛。

    诗苹始终拉着克文的胳膊,像个畏怯的小女孩依附着她父亲一般。

    克文望望她,温柔地问: “你累吗?” “不,但我希望快点到山下。

    ”她轻轻地说。

     克文迷惑地望着她,不解她脸上那个近乎求助的表情。

     4 黄昏的时候,他们在水边扎了营。

     诗苹拿了毛巾,独自到水边去洗手脸,她渴望有一个单独思索的时间,因此她一直走到水的上游。

    洗完了脸,她站起身来,江浩像个石像般站在她身后,脸上一无表情,只定定地注视着她的脸。

     “啊!”诗苹轻轻地叫了一声。

     “为什么要躲避我?”他逼视着她,“为什么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我?” 她垂下了头,注视着手里的湿毛巾。

    他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腕,她毫无反抗地,做梦似的让他牵着走。

    他们隐进了旁边的树林里。

    落日的光芒斜照在水上,反映着水红色的霞光。

    半个天空都被晚霞染红了,连那绿的草、绿的树似乎都带着红色。

     “诗苹!”他托起她的下巴,注视她眼睛。

     她想转开头去,挣扎着说: “让我们回去,他们会找寻我们,他们会疑心的!” “让他们疑心去!”他说,把她拉近了自己。

     “不,请你!”她无力地转开了头,“我们不能这样做,我们不能对不起良心!” “诗苹,”他望着她,“我们不是为了他们而活着,生命是我们自己的,为什么要顾虑那么多?” “但是我们却生活在他们中间!”她低低地、无奈地说。

     他凝视了她一段很长的时间。

     “诗苹,和他离婚,请你答应我。

    嫁给我!” “你不是真心的,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不是真心的,你是什么意思?”他愤愤地问。

     “我是说,等下了山,你会觉得自己糊涂了,到了山下,又在人群中生活的时候,你会发现没有金钱和名誉,人的世界并不容易混,那时候,你会懊悔。

    ” “有了你,我不要金钱和名誉。

    ”他鲁莽地说,声音中夹着愤怒和烦躁。

     “你要的,你会要的,”诗苹固执地说,“我们都是些最平凡的人,我们不能脱离这个社会而生活。

    你贫穷过,也奋斗过,才会有今天的成就,我也一样。

    假如我们结合,我们又将和生活挣扎,于是,有一天我们会彼此不满,彼此怨恨,爱情在生活的担子下被磨得黯然无光,你的那个有野心的‘我’又将抬头……” “不要再说了!”他大声打断了她,猛然拥紧了她,低下头去吻住她的嘴唇,她想挣扎,但却浑身无力。

    于是她的手环抱住了他的脖子,闭上了眼睛,时间、空间、山和水都不存在了。

     “诗苹,”他低声说,眼睛对着她的眼睛,鼻子对着她的鼻子。

    “诗苹,认识你以前,我不知道什么叫恋爱,我一直以为爱着美嘉,现在我才知道我对美嘉只有野心,没有爱意。

    这以前,我并不晓得爱情会使人像害疟疾似的发冷发热,会使整个心和身子都悬在半空里一般,会每一根纤维都去注意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

    看到你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我觉得自己被妒忌燃烧得要爆炸。

    哦,诗苹……”他狂热地吻她,吻了又吻,她喘息着,努力试着把头转开。

     “放开我,请你!”她说,但却更紧地靠着他。

    “他们一定在找我们了。

    放开我,我不会和你结合,但我会记住你,永远记住你,你和那枚幸运草……”她的眼光模糊,内心掠过一抹刺痛。

    幸运草,它将带给人幸福,但,幸福在哪儿? “我要你,随你怎么说,我要你!”他的嘴唇继续在她的嘴唇上移动。

     忽然,一声尖锐的叫声使他们迅速地抬起了头来。

    美嘉苍白着脸站在树林边,紧紧地盯着他们。

    落日的光照在她脸上,她眼光里的神色就像看到一个可怕的野兽一般,双手握紧了拳,嘴巴诧异地张成了一个〇形。

     在一刹那间,三个人之间弥漫着一种难堪的沉默,然后,美嘉的眼珠转动了,突然,她爆发地对诗苹大叫了起来,一连串的话像流水般使人吃惊地倾倒了出来: “好!赵太太,你这条毒蛇,你这个阴险的狐狸!赵克文还不能满足你,你还要来勾引别人的未婚夫!你这个卑鄙的、下流的、无耻的女人,你嫁给赵克文的金钱,再来诱惑别的男人!天下有个大傻瓜赵克文娶你,又有个大傻瓜江浩来接受你的诱惑!你怎么会不害羞?你怎么这样不要脸?赵克文对你那么好,你的良心呢?你简直是条毒蛇!毒蛇!”她剧烈地喘着气,眼睛里充满了泪水,转过头对江浩喊,“江浩,你不要再来骗我,你说过有了我,天下的女人全不在你的眼里,记得吗?现在……现在……”她的嘴唇颤抖着,泪珠涌了出来,嘶哑地说,“我恨你,江浩,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转过身子,她对着森林乱草中狂奔而去,一面跑一面喊,“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们!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们!” 好半天,诗苹无法恢复神志,只呆呆地站在那儿,江浩也一样。

    过了好久,她才突然抬起头来,急急地对江浩说:“你还不去把她追回来!” 一句话提醒了江浩,他看了诗苹一眼,就对着美嘉跑走的地方追了过去。

    诗苹望着江浩的身影消失,乏力地在地上坐了下来,把头埋在手心里。

    就这样,她一直坐着,脑子里像是一片空白,没有意识,也没有思想。

    她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她听到一片人声在呼喊,其中夹着克文的声音,在焦灼地叫着她的名字。

    她惊醒了过来,发现天已经全黑了,她正孤零零地坐在黑暗的森林中。

     “赵太太!赵太太!” “江浩,美嘉!” “诗苹!你们在哪里?” 诗苹听着这些呼声,努力支持自己站了起来,她觉得头晕目眩,有些站立不稳。

    扶着树木,她走出了树林,克文很快地发现了她,他向她跑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说: “你们在干什么?大家都在找你们呢!”诗苹默然不语,克文诧异地望着她。

     “怎么?诗苹,你没有不舒服吧?你的脸白得像一张纸,江浩和李美嘉呢?他们不和你在一起?” “李美嘉跑了,江浩追她去了!”诗苹疲乏地说。

     “怎么一回事?发生了什么?”克文追问。

     “李美嘉跑了,”诗苹重复地说,“克文,你还不懂吗?江浩去追她了!”说完,她向帐篷走去,三兄弟和燕珍都围了过来,但诗苹一语不发地钻进了帐篷。

    克文追过去,扶住营门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诗苹?” “请你让我安静一下,我要好好地想一想!请你!” 克文木立着,咬紧了嘴唇,手指几乎握碎了帐篷的帆布。

     一小时后,江浩跑回了营地,他的脸色惨白,黑眼珠显得特别地黑。

     “我找不到美嘉,”他说,“夏人豪,我们必须燃上火把,分头到山里去找!” 克文对江浩走过来,把他拉到一边说: “我很想揍你一顿,但我要帮你先把美嘉找回来!” 江浩直望着克文的脸,坦率地说: “你可以揍我,我是情不自己。

    ”然后又轻轻加了一句,“她怎样,她好吗?” 克文望着江浩,他的眼睛愤怒地燃烧着。

    但,他终于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只冷淡而简短地说: “江浩,你错了,美嘉和你才是一对!我告诉你,你不要再去招惹诗苹!” 江浩望着克文,然后返身去点火把说: “我要先去找美嘉!” 诗苹钻出了帐篷,她仍然苍白,但却显得坚决。

    她迅速地走到克文身边说: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找美嘉!” “你最好去睡一下,你看起来像是生病了!”克文温柔地说。

     “不!”诗苹说,“我要去!” 夏氏兄弟诧异地望了望诗苹、克文和江浩,奇怪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珍却以她女性最敏锐的感觉猜到了事情的真相,脸上带着领悟的神情,注视着诗苹。

     大家很快地燃上了火把,夜已经深了,月亮和星星俯视着大地,带着点嘲弄的味道。

    他们分散开向山的每一个角落里搜寻,一面高声呼唤着,摇晃着火把。

    在这样的深山里,想找寻一个人,正像大海捞针般的艰难。

    山上草深没胫,他们钻了进去,忘了对蛇的恐惧。

    到处此起彼应地响着呼叫声: “美嘉!” “美嘉!” “美嘉!” 最后,他们在森林里碰了头,每个人都显得垂头丧气。

    江浩抬头望着山,这山是如此的高,如此的大,第一次,他慑服于山的力量之下了。

    夏氏兄弟用火把无意识地在附近照着,克文仍在高声地叫着美嘉。

    忽然,他们听到一个轻微的、近乎呻吟的声音,大家都向着声音的发源搜过去,江浩高声地喊: “美嘉,你在哪儿?” 那声音又响了一次,这次已经很清楚地可以辨出是一声啜泣。

    大家跑了过去,于是,在火把照耀下,他们发现了美嘉。

    她瑟缩在一棵大树底下,衣服都撕破了,头发零乱地披在额际,大眼珠里有眼泪还有恐惧。

    她双手抱着肩膀,正在发着抖,那样子显得无比地孤独无助,也无比地美丽。

     “美嘉,”江浩冲了过去,激动地握住她的手,重复地喊,“美嘉,美嘉!” “在那树叶后面,”美嘉颤抖地抓住江浩说,“有一对眼睛在看我!” 每一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夏人豪本能地伸手到肩膀上去拿猎枪,这才想起来猎枪并没有带在身边,他喃喃地自语着说: “奇怪,每次需要猎枪的时候,它总是不在身边!” 夏人雄和夏人杰同时举起火把,向树叶后面搜寻,但,什么东西都没有。

    燕珍眼尖,高声地叫了起来: “啊,鹿!” 大家看过去,一只美丽的公鹿正向森林里逃走了。

     “没事了!美嘉,我们到营地去吧!”江浩说,搀着美嘉站起来,声音出奇地温柔。

     他们回到营地,大家都不说话。

    夜很深了,营火噼啪地响着,这是山里最后的一个夜。

    诗苹坐得离火很近,注视着火焰,她心里有一百种情绪在交织着,有一刹那,她竟想到死,想到解脱。

    她的目光如梦,神情显得茫然若失。

    半天之后,她感到有人在拍她的肩膀,抬起头来,克文正深深地注视着她。

     “去睡吧!夜深了,明天还要走一天山路呢!”他说。

     她站起身来,顺从地钻进了帐篷。

    帐篷里,美嘉还没有睡,正双手抱膝坐在那儿,对营外的星光出神。

    诗苹望着她,轻轻地说: “请原谅我!” 美嘉有点吃惊,脸立即红了,也轻轻地说:“也请原谅我,我说了许多没教养的话。

    ” 诗苹钻进睡袋。

    但,这是个无眠之夜,美嘉却依然很快地睡着了,燕珍整夜说着呓语,叫着夏人杰的名字。

     天亮了,他们拔了营,向山下走去。

    最后一天的山路比起以前的是好走得多,下山的速度非常地快。

    一路上,美嘉始终拉着江浩的手,对江浩问东问西,经过这一次事件,她对江浩似乎反而柔顺了。

    江浩则相反地十分沉默。

    诗苹一路上几乎没有讲过话,克文小心地照顾着她,但也默默不言。

    只有燕珍在三兄弟中谈论不休,可是,三兄弟却显然不大感兴趣。

     黄昏又来临了,他们已经距离林场不远,到了林场,他们预料可以受到很丰盛的招待,然后可以搭车子直驶山下,今夜,他们将可以在城里过了。

    诗苹默默走着,一直若有所思地,当克文伸手帮她下一个山坡的时候,她忽然抬头望着克文,摇摇头说: “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在发生这一切之后,我不可能再和你一起生活了,我要离开你,独自去过日子。

    ” 克文握紧了她的手说: “一切都会好转的,相信我。

    这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已快到山下了。

    ” “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骂我?”她问。

     “我爱你!”他简单地回答,诗苹愕然地望着他,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天黑了,林场的灯光已隐约可见,美嘉深深地叹口气说: “看到了灯光真好,我多希望躺在沙发里,喝一碗好汤。

    ” “我只想洗个热水澡!”燕珍说,又加了一句,“我的妈,这几天总算挨过去了!” 江浩脸色憔悴,始终在深思着,美嘉望着他说: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又回到人的世界了!” 他惨然一笑,笑得很无奈,很凄惶。

    习惯地搜寻着诗苹的眼光,后者正紧倚着克文,眼睛依然望着远方。

     “那有什么不好,快到家了,妈一定早就惦记着了!”美嘉说。

     诗苹机械地移动着步子,“再会了!山!”她想,心中掠过一抹刺痛。

    莫名其妙的眼泪充塞在眼眶里。

    “有时候,”她默默地想,“我们对许多事情是无可奈何的,看那些灯光,那儿是人的世界,我讨厌它,但我还是要回到那儿去,没有人能逃开这个世界!”她伸手去拿手帕,一样东西落了下来,她俯身拾起它,是那片枯黄的幸运草,她审视着它,嘲讽地微笑着。

    “我们怎么知道世界上有多少幸运草?”她想。

    “或者遍地皆是,只是我们忽略了它,没有去把它摘下来!也可能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幸运草,这只是片变态的叶子而已。

    ” “哦,”夏人杰打了个哈欠,对夏人豪说,“我想起了,星期六晚上还有个舞会,我要去请周小姐!” “今天星期几?”美嘉问。

     “大概是星期三。

    ”夏人豪说。

     “对了,星期五你要到美国大使馆去办签证,别忘了!”美嘉对江浩说。

     “没有忘。

    ”江浩无力地说,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到。

     灯光已近在眼前了,在那儿,迎接着他们的有饭菜、有热水、有文明,还有一份无奈的人生。

     山很快地被抛在后面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