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致命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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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偶尔地消遣一下,歇口气吧!” 重村半开玩笑地对老板娘这么说,她急忙摇摇头,一脸认真地说:“这样的事儿太可怕,我做不到。

    ” “男人没什么可怕的嘛。

    ” “不是说男人可怕,是说自己可怕。

    ” 或许她曾经历过热烈的恋爱,从她现有的平静表情中无从想象。

     重村一般是在晚上八点半或九点左右去富井。

     在一般的茶馆里,六点左右会有第一拨宴席。

    因有饭餐,很热闹。

    要是单纯和艺伎说几句话,也要花钱。

    第二拨宴会比较轻松和划算。

     参加完第一拨宴会的名伎有时仍在第二拨出现。

    在行的客人好像都在第二拨消遣。

     虽说东京有父母遗留下来的房产,但重村根据自己的现有收入,觉得还是晚点儿去更合适。

     话虽如此,如果点名伎,几天前就要预约,重村一般是当天或最多提前两三天打电话预约。

     重村一说要去富井,老板娘一定先问他:“您要哪个艺伎?” “哪个都行。

    我和朋友同去,只要老板娘在场就行。

    ” 因为是通电话,重村说得很轻松,老板娘娇嗔地说:“先生又开玩笑!”说完,咯咯地笑起来。

     说实话,对于重村来说,叫哪个艺伎都无所谓。

    有些上了年纪的艺伎性格开朗,说话令人快乐,强于那些穿着盛装、花枝招展却不苟言笑的年轻艺伎。

     尽管老板娘询问重村“您要哪个艺伎?”心里却很有数,重村一去,她就会根据客人数量安排说话风趣、张弛有度的艺伎伺候。

     如是未预约突然到来,当场抓不到走红的艺伎,她就会安排一个美伎过来服侍一段时间。

    总之,她会把一切安排得停停当当。

     富井这个店门口也很狭窄,等候室通到里头的走廊两侧有中庭,里头有铺着席子的房间。

    无论什么时候去,院子、铺着席子的房间以及洗手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有一次,重村住旅馆睡不着,早起到先斗町散步,在时隐时现的朝霭中,看到有人在打扫卫生。

     是谁这么早在烟花巷打扫卫生?走近一看,是富井的老板娘。

     重村再去富井时,对艺伎们谈起此事,艺伎们半认真地说:“妈妈就是喜欢打扫卫生。

    ”说完,哄堂大笑。

     老板娘身子倚在一步之遥的门槛旁,微笑着“享受”这些话。

     房间里再怎么热闹,老板娘都不会主动插嘴问话。

     时间很晚时,女佣下班回家,就剩下她一个人。

    电话响起,或冰块不够用等,她里里外外自己忙活。

     老板娘忙里忙外,重村反倒对老板娘有所担心。

    他和围坐在桌旁的艺伎们闲谈,心里却挂记着在身后忙的老板娘。

     并不是说他喜欢或看中了老板娘。

    老板娘比四十七岁的他还大七岁。

     也不是重村乐于追求异性。

    奇怪的是,只要老板娘坐在铺着席子的房间头上,重村就感到沉着和从容,有种亲和京都的踏实感。

     从尽头的房间里也可以隔着鸭川看到京阪电车。

     重村喜欢让目光沿着艺伎们的鬓发和侧脸重叠眺望河流和电车。

    不知什么缘故,他这样感觉到京都既狭窄而又宽舒。

     这个老板娘和重村曾在外面喝过一次酒。

    他们边喝边聊,聊得格外起劲,以致过了夜里十一点。

     重村醉得厉害,老板娘也被动地喝了不少酒,眼眶发红。

     “怎么样,老板娘偶尔外出喝点儿酒,客人就不会来了吧?” 后来,重村再作邀请,老板娘便用往常的姿势挥挥手,婉言谢绝:“您带比我年轻一点的人去吧!” “如果老板娘不去,我就觉得很无聊。

    ” 重村这么说,艺伎们一拥而上,齐口劝说:“老板娘一起去吧!” “先生,老板娘真的喜欢喝酒。

    喝醉酒就有趣啊。

    ”有人调侃。

     “那就陪我再去一次吧!”重村央求。

     “老板娘去吧!” 艺伎们又齐声相劝。

    老板娘终于抬起了沉重的身子。

     “请稍微等一下!” 老板娘跑回自己家的二楼整理头发、换衣裳。

    过了一会儿,她走了出来,陪伴大家一起出发。

     那天晚上,重村率众人去到花见小路上的一家酒吧。

     老板娘到了那里仍很谨慎。

    有个弹吉他的人边弹奏边唱流行歌曲,年轻的艺伎们随声和弦。

    老板娘依然显露着微笑,默默地倾听。

     “不唱支歌吗?”重村问老板娘。

     “不,我不行。

    ” 老板娘急忙挥挥手。

    据说她的三弦演奏水平很高,不亚于专业演奏者。

     不久,重村喝醉了,随口说出了有点儿刁难的话。

     “老板娘打算一直这样一个人生活吗?” “到了这个年纪啦,这是很自然的。

    ” “太可惜啦。

    ” “也没有人找我这样的老太婆。

    ” “我觉得不应该,而觉得像老板娘这样爱干净而又谨慎的人,应是男人理想的人选啊。

    ” “别开玩笑!我是很可怕的。

    ” “不可怕,老板娘很温柔。

    ” “先生您不了解。

    ” “跳个舞好吗?” 弹吉他的人仍边弹奏边演唱,一组男女开始跳起舞来,重村便邀请老板娘伴舞。

     “不,我不会跳舞。

    ” “不当紧,只要站在那儿就行。

    ” “别让我这样的老人出洋相啦!” 老板娘好像虫子匍匐在地,把身子缩成一团,颠步跑到雅座角上。

     重村没再邀请老板娘,老板娘困窘的表情像少女初见情郎,让人觉得可笑。

     老板娘好像对任何事情都很认真,是个不善敷衍的人。

     比方说,她往东京给重村寄账单时,一定要在日本制式的便笺上写一句话。

     “您好!快到开鸭川舞会的季节了。

    先生认识的艺伎们都会参加。

    如有时间,请来观赏!” “暑中问候!昨天是祇园庙会,参加的人众多。

    东京也很热吧?请您保重身体!” 字写得不算好。

    方方正正的,像个小学生的手书,但每个字都写得很工整。

     大概距今两个月以前,重村还收到过老板娘发出的账单。

     三 “老板娘真的自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