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领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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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分外无辜,“别那么凶嘛,我是来拜访伯父伯母的,说起来咱们还是亲戚,我还能算你半个哥哥。

    ” 话还没说完,就被时景歌打断,他像被激怒的小兽一样厉声喝道:“给我闭嘴!” 男人连连点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更显得可怜巴巴。

     时景歌凶狠地看着男人,眼底渐渐凝聚起风暴。

     男人连忙拿起那块木头,用小刀在上面雕刻了一下,时景歌突然僵硬了起来,刚刚的凶狠瞬间消散了大半,甚至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男人注意到这一点,眼眸微微闪烁,再看向手中的木头上,他心底骤然滑过一抹懊恼。

     这木头刚刚被他在手里折腾,弄得不成样子,想要雕出一个小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早知道……他就认真雕了。

     不过对于九日来说,这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趁着小少爷的注意力比较飘忽的时候,雕刻下来的木头又“长”了回去,只是位置与刚刚有些不同而已。

     很快,一只栩栩如生的木头小鸟,就被雕好了。

     那只小鸟被一只白皙的手托起,送到时景歌的面前。

     “赔你一个,好不好?” 男人特意放慢了语速,柔柔软软的调子,像是安抚。

     时景歌指尖一颤,这才回过神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木头小鸟,脸色一点一点地苍白下来,表情却复杂极了,似是怨恨又像是怀念,还带着些许怅然。

     好一会儿,时景歌就像被惊醒了一样,一巴掌打在男人的胳膊上,却没有用力,男人的胳膊晃都没晃一下,他手上的木鸟更是连动都没动。

     小少爷僵直的脊背这才稍松了一瞬,但依然气势十足地怒喝道:“滚!” “带着你的鸟,给我滚!” “好。

    ” 轻柔的声音在时景歌耳边响起,让他微微一愣。

     在这一瞬间,男人拉起时景歌的手,将木鸟塞到他的手里,轻声道:“听你的,我滚。

    ” “别生气了,好吗?” 声音低低,带着祈求的意思。

     时景歌这才反应过来,抬手就想把那个木鸟砸出去,结果一抬头,就对上男人那一双格外漂亮的黑眸。

     此刻,那双黑眸密布着失落、难过与伤感,似蛛网般密密麻麻,让人看了,就被网在其中一般。

     时景歌突然有些难过,他下意识地握紧手里的木鸟,似是难以喘息一般,咬牙说了一声“滚”。

     声音短促,就仿佛怕人听见一般。

     下一秒,时景歌扬长而去,步子极快,就仿佛是落荒而逃一般。

     男人定定地看着他,眼底的失落难过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激动的兴奋,以及埋藏的极深的欲望和深深的克制。

     就像等待了百余年的猎人,终于等到了他的猎物。

     他的猎物那么美,他不忍伤之分毫,就只能忍耐着克制着,一点一点地接近,知道他的猎物用意接纳他。

     到最后都没有将那个木鸟扔掉。

     怎么那么乖呢? 他低低地笑出声,心底陡然涌出一股满足之意。

     让他滚的是小少爷,最后跑路的,还是小少爷。

     真可爱。

     刚刚飞走的那只鸟又飞了回来,然后向时景歌的方向飞去。

     九日慢慢闭上眼睛,周围的一切在他脑海中都变得清晰起来。

     很快,他看到了时景歌。

     时景歌跑了回来,宋铭俞和年轻的圣侍眼睛一亮,都凑了过来,只是在接近时景歌的时候,宋铭俞迟疑了一下,停了下来,而年轻圣侍却立刻走到时景歌面前。

     “小少爷,”年轻圣侍连忙叫了一声,得到了时景歌的眼神。

     刹那间,宋铭俞突然觉得有些不爽。

     就因为他是小少爷的圣侍,所以就可以得到小少爷的另眼相待了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时景歌扬起头,语速非常缓慢,像是在思考。

     “外面据说有一位前来拜访的客人。

    ” “我懒得管。

    ” “你叫人去看看吧。

    ” 说完,时景歌便上了楼。

     外面的男人唇角上翘,带着满满的笑意。

     怎么可以那么乖? 嘴上喊着让我滚出去,实际上却派人迎接我?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就此确定,你其实是很欢迎我的呢? 九日睁开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的手指拂过草坪,意味深长地笑了。

     ——【这一次所前往的地方,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 ——【在未来的每一天,您将由衷赞美这一次的旅途。

    】 还真是准确到极致的预言啊。

     幸好他因为无聊,做了一次预言,要不然他绝对不会耐着性子等两天,更不会专门等着见一眼这位小少爷。

     想到他很有可能会因此错过时景歌,他的心底就涌出一股狂躁,隐隐掺杂着些许后怕。

     那种感觉很不一样,是九日从没有感受过的。

     轻风撩起了他的发丝,鸟儿回到他的身边,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幸好。

     “九先生。

    ” 就在这个时候,年轻圣侍的声音传来,比前两天恭敬许多,九日应了一声,连头都没抬。

     年轻的圣侍也不在意,他只在乎小少爷,既然这位九先生能对小少爷有积极影响,能够治疗小少爷,再恭敬都是应当的。

     “小少爷让我带您进去。

    ” 九日听到“小少爷”这三个字,才抬起头来,淡笑道:“走吧。

    ” 圣侍在前边引路,心里到底还是念着时景歌,便忍不住打听时景歌的状况。

     九日闻言,虽然还在笑,但眼眸里却透出些许冷意,他沉默片刻,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他会好的。

    ” “就算现在不好,也迟早都会好起来。

    ” “毕竟,”男人顿了顿,意味深长道,“他有我呢。

    ” 年轻的圣侍脚步一顿,总感觉九先生的这几句话有哪里不对,但是偏偏,他又说不出来有哪里不对,只能闭嘴不语。

     但是心底却隐隐浮现出几分不甘。

     ……为什么他不是个治疗师呢? ……现在学习,还来得及吗? 沉默片刻,年轻的圣侍再次开口道:“大少爷的葬礼在三天后举办。

    ” “老爷和夫人希望您在那一天,将小少爷引出去,不要让小少爷受到刺激。

    ” “那自然没问题,”九日轻笑出声,“但是,我需要你们的配合。

    ” 年轻的圣侍微微蹙眉,“什么?” “也没什么,就一点,”九日脚步一顿,笑容越发意味深长,“别来打扰我和小少爷。

    ”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 圣侍抿了抿唇,“我会去请示老爷和夫人的。

    ” 男人耸了耸肩,浑不在意。

     时凌易和祝穆语会同意的。

     果然,当时凌易和祝穆语听到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之后,哪里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他们家小歌不仅出了门,还为九日说了话! 要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时景歌的话越来越少,为了让时景歌多说两个字,天知道时凌易和祝穆语下了多少力气,但是也收效甚微。

     但是时景歌今天却为了九日多说了那么多话! 时凌易和祝穆语怎么能不激动? 只要对时景歌好,他们怎么都会配合的。

     这俩人点了点,宋铭俞和年轻圣侍心里再不愿,也没有了别的办法。

     于是,在时凌易和祝穆语的默许之下,九日上楼,敲响了时景歌的房门。

     “谁?”时景歌的声音难掩怒火,“不是说了不要打扰吗?怎么,我说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九日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敲门。

     终于,时景歌打开了门,“你、找、死、吗?” 他一句一顿地说道。

     九日顶着时景歌吃人般的眼神,慢慢摇了摇头,诚实道:“不找死,找你。

    ” ……找了很久很久了。

     顿了顿,九日连忙补充道:“是伯父伯母让我上来叫你吃饭。

    ” 时景歌冷着脸叫人,但是没叫着。

     介于时凌易和祝穆语的叮嘱,没有人过来。

     “真的。

    ”九日无奈道,“要不然我怎么能站在这里,是不是?” 最终,时景歌冷笑一声,重重地摔上了门,下了很大的力气,房门都在颤,可见其愤怒。

     九日摸了摸鼻子,总感觉那房门是擦着他的鼻尖过去的,他看着时景歌的房门,最终还是没有敲门,只是从口袋里抽出了几个叶子,放在唇间吹起。

     那声音轻柔舒缓,渐渐传到时景歌的耳朵里,让时景歌愤怒地将枕头砸向了房门。

     一开始,时景歌还喊了几句,让男人闭嘴之类的话,但是渐渐的,时景歌的声音消了下去。

     那轻柔的声音,就像是什么催眠曲一样,轻轻地在时景歌耳边徘徊,很快就抚平了时景歌心底的暴躁,紧接着,就让他心生困倦,意识模糊。

     时景歌本还想要抵抗一下,但是那声音实在是太美妙了,他实在是抵抗不住,最终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九日守在外面,对里面的动静倒也了若指掌,直至时景歌真的沉沉睡去之后,他才放下那个叶片,对着房门轻轻道:“晚安。

    ” “做个好梦。

    ” 顿了顿,男人眼底带出些许温柔的笑意。

     ——“明天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