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丁兆蕙茶铺偷郑新 展熊飞湖亭会周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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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答应下楼。

    猛又听得楼梯乱响,只听有人唠叨道:“没有银子要银子,及至有了银子,他又说深夜之间难拿,暂且寄存,明日再拿罢。

    可恶的狠!上上下下,叫人费事。

    ”说着话,只听唧叮咕咚一阵响,是将银子放在桌子上的光景。

    展爷便临窗偷看。

    见此人果是白昼在竹椅上坐的那人;又见桌上堆定八封银子,俱是西纸包妥,上面影影绰绰有花押。

    只见郑新一边说话,一边开那边的假门儿,口内说道:“我是为交易买卖。

    娘子又叫丫环屡次请我,不知有什么紧要事?”手中却一封一封将银收入柜子里面,仍将假门儿扣好。

    只听妇人道:“我因想起一宗事来,故此请你。

    ”郑新道:“什么事?”妇人道:“就是为那老厌物。

    虽则逐出境外,我细想来,他既敢在县里告下你来,就保不住他在别处告你,或府里,或京城,俱是不免的。

     那时怎么好呢?”郑新听了半晌,叹道:“若论当初,原受过他的大恩。

    如今将他闹到这步田地,我也就对不过我那亡妻了。

    ” 说至此,声音却甚惨切。

     展爷在窗外听,暗道:“这小于尚有良心。

    ”忽听有摔筷墩酒杯之声。

    再细听时,又有抽抽噎噎之音,敢则是妇人哭了。

     只听郑新说道:“娘子不要生气,我不过是那么说。

    ”妇人道:“你既惦着前妻,就不该叫她死,也不该又把我娶来。

    ”郑新道:“这原是因话提话。

    人已死了,我还惦记作什么?再者,她要紧你要紧呢?”说着话,便凑过妇人那边去央告道:“娘子,是我的不是,你不要生气。

    明日再设法出脱那老厌物便了。

    ” 又叫丫环烫酒,“与你奶奶换酒。

    ”一路紧央告,那妇人方不哭了。

     大凡妇人晓得三从四德,不消说,那便是贤德的了。

    惟有这不贤之妇,他不晓三从为何物,四德为何事。

    他单有三个字的诀窍。

    是哪三个字呢?乃惑、触、吓也。

    一进门时,尊敬丈夫,言语和气。

    丈夫说这个好,他便说妙不可言;丈夫说那个不好,他便说断不可用。

    真是百依百随,哄得丈夫心花俱开。

    趁着欢喜之际,他便暗下针砭,这就用着蛊惑了。

    说那个不当这么着,说这个不当那么着。

    看丈夫的光景,若是有主意的男子,迎头拦住,他这惑字便用不着,只好另打主意;若遇无主意的男子,听了那蛊惑之言,渐渐的心地就贴服了妇人。

    妇人便大施神威,处处全以惑字当先,管保叫丈夫再也逃不出这惑字圈儿去。

    此是第一诀窍,算用着了。

    将丈夫的心笼络住了,他便渐渐的放肆起来。

    稍有不合心意之处,不是墩摔,就是嚷闹,故意的触动丈夫之怒,看丈夫能受不能受。

    若刚强的男子,便怒上加怒,不是喝骂,就是殴打。

    见他触字不能行,他便敛声息气,赶早收起来。

    偏有一等不做脸儿男子,本是自己生气来着,忽见妇人一闹,他不但没气,反倒笑了。

    只落得妇人聒絮不休,那男子竟会无言可对。

    从此后,再要想他不触而不可得。

    至于吓,又是从触中生出来的变格文字。

    今日也触,明日也触,触得丈夫全然不知不觉习惯成自然了。

    他又从触字之余波,改成了吓字之机变,三行鼻涕,两行泪,无故的关门不语,呼之不应;平空的嘱托后事,仿佛是临别赠言。

    更有一等可恶者,寻刀觅剪,明说大卖,就犹如明火执仗的强盗相似。

    弄得男人抿耳攒蹄,束手待毙,恨不得歃血盟誓。

    自朝至夕,但得承一时之欢颜,不亚如放赦的一般。

    家庭之间若真如此,虽则男子的乾刚不振,然而妇人之能为从此已毕矣。

    即如郑新之妇,便是用了三绝艺,已至于惑触之局中,尚未用吓字之变格。

     且说丫环奉命温酒,刚然下楼,忽听嗳哟一声,转身就跑上楼来,只吓得张口结舌,惊慌失措。

    郑新一见,便问道:“你是怎么了?”丫环喘吁吁方说道:“了……了不得,楼……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