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关灯
甚是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她转念想起,原先观商三魂还未归一时,他的魂可不就是被置在了法晶中么。

     难怪他三魂归一之后,境界很快便抵至千年之前,原来便是得这界外神力相助。

     渚幽怔了一瞬,恍然大悟地想到,原来观商不止两百年前便将她算在了局中,就连她入了魔后也未被放过。

     这魔原先存了一魂的法晶和肉身在问心岩中,问心岩却是因有魔门存在才在三千年前被她劈下魔域的。

     魔门既在,无渊中的魔物随时可将他带走,却硬是要借她的手来促成这三魂归一。

     渚幽冷声一笑,一切已然明晰。

     观商将鲜血淋漓的手悬在法晶前,作势要汲出其中灵力,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将灵力汲出,灵台又如针扎。

     他头痛欲裂,猛地转身向后,只见朱凰缓缓现出身影,银发黑裳,何其好看。

     渚幽五指一攥,观商伸向法晶的手蓦地一抖,“原来你便是用这法阵夺界外神力的。

    ” “小把戏罢了。

    ”观商竟然笑了。

     确实是小把戏,小到……令人未放在心上。

     观商转而又问:“大人,你可知此处距界外还有多远么。

    ” “多远?”渚幽未步近,就连站也站得分外拘谨,只因满地皆是观商的血。

     观商抬手朝远处一指,“只一墙之隔。

    ” 渚幽未敢松懈,她的术法已将观商的魂缚了个完全,顷刻间便能让其灰飞烟灭。

     如今她已知晓界外之力是如何被夺的了,已再无留下此魔性命的必要。

     观商慢腾腾开口,痛得连话音也在颤抖。

    他道:“大人承了我的孽障因果,此时若是天雷落下,你能不能逃得?” 渚幽未说话,她垂下眼笑了一下,好似天雷不过挠痒。

     她抬起双臂,慢腾腾地轻拍了掌心,“你是故意引我至此的。

    ” “不敢说是故意,只是冒险而为。

    ”观商唇色青白,已是强弩之末。

     观商猛地俯下身,将法晶抱在怀中,双目阴毒地睨向渚幽。

     他五指发颤,额上冷汗一滴滴淌落,好似刚承了倾盆大雨。

     法阵中那晶石一失,如莹蓝绸缎般的界外神力倏然化开,消失无形。

     观商刚将法晶抱起,渚幽便扯出丹红长弓,幻出一枚翎羽撘在其上,猛地将火羽毛射了出去。

     观商似是施尽了全身力气避开这翎羽,他头颅微颤,回头看见那片翎羽扎在了界外禁制上,舒畅地笑起,“大人,天雷将至。

    ” 渚幽瞳仁骤缩,只见她的翎羽倏然间焦黑一片,羽梢上的凤凰火竟被吞尽了。

     原来无渊并非渺无边际,边际就在此处! 她陡然化作朱凰,那四翼一展,便将观商笼在其下,观商好似成了蝼蚁,渺小而微不足道。

     观商手中紧抱那法晶,大张着口侵吞着法晶中的灵力,他眼中贪婪尽露,好似看不见那悬在头顶的朱凰,又像是并不将朱凰放在眼里。

     朱凰俯身而下,张口便衔住了他的脑袋,那脖颈一错,近乎折断。

     观商目眦欲裂,只手撑开了朱凰合紧的嘴,咚一声摔落在地。

     刹那间,头顶上轰隆巨响,掣电携着白芒劈开了黑暗。

     朱凰仰头,眸中映着那刺目的电光,竟避无可避! 那天雷从禁制中穿了过来,一瞬便抵至她的头顶,万千如蛛网般的电光汇成了一束,将她额顶的翎羽灼得焦黑一片。

     太近了,眼前星驰电闪,她根本连寸毫也避不开。

     她只得屏住心头血的牵连,不想…… 不想长应得知她又受了界外天雷。

     只一瞬,朱凰四翼皆已绷紧,那掣电没入她的颅顶,每一根翎羽上的红光皆被吞没。

     她周身裹覆电光,连一寸也未遗下,身上每一簇凤凰火皆在臣服,纷纷熄灭于无形。

     痛…… 渚幽仰头叫喊,凰鸟嘶声啼唳,将跌落在地的观商给震得双耳涌血。

     好似每一根筋骨俱被折断,她痛不欲生,不得不变作人身。

     原本好端端的绸裙变得破烂不堪,她身上遍覆血痕,就连银发也被染得通红一片。

     然而这掣电却未消散,竟将她牢牢托起,将她的手脚皆缚得结结实实。

     那嵌在她锁骨上的逆鳞斑斓绚烂,将大半霆电吸入其中。

     可这不是寻常雷电,这天雷从界外而来! 本坚不可摧的逆鳞咔一声响,竟裂出了几道细碎的纹路。

     渚幽愣住了,心道不要碎。

     不要碎…… 千万不要碎。

     她本想伸手将锁骨上的逆鳞给捂住,可那白电将她的腕骨束得太紧,她只稍一动,腕骨上血痕又深了一寸,已然能见白骨。

     又一道天雷落下,轰得她双耳嗡鸣,眼前花白一片。

     太疼了,好似下一刻便能要她的命。

     但她万不能死,说了要给长应留下一息,她怎能轻言寡信。

     三千年前,她躺在滚烫的大漠上见到了姗姗来迟的长应,而今也不知能不能见到那只龙。

     许是离边际太近的缘故,这一回所承的天雷比之上一次更加凛冽。

     她挣扎了一下,那缚在她手脚上的白电似要嵌进她的骨头里。

     动弹不得,只能转动眼眸,她倏然垂眼,却见观商抱着那法晶正爬起身。

     她心道不可,连忙忍痛抬臂扯落了一根银发,那银发陡然变作焦枯的翎羽。

     耳边又轰隆作响,在又一道白电疾驰而下时,她掷出手中翎羽,将观商的灵台捅了个穿。

     观商陡然倒地,双手随即一松,那法晶骨碌滚远。

     渚幽垂着头,染血的银发糊在脸侧,只觉周身一轻。

     她坠落在地,那捆缚在她手脚上的白电不知何时竟悄悄消散。

     遍布无渊的白电好似藤蔓一般,一寸一寸爬回了禁制。

     她肩头陡然一轻,好似那些因果业障随着观商泯灭而消逝了。

     抬不起手,睁不得眼。

     她连身也翻不得,只心绪混乱地想着,这地上滴满了观商的魔血,真是脏透了。

     此时本该是要生气的,气这观商害得她出不得无渊,可她失了那一魄,气都不会气了,惟想…… 惟想碰一下长应鼻尖上的痣。

     那样近,近到还能顺道碰碰她的眼梢,屈指从她的下颌一路往下刮,轻蹭上她的脖颈,也不知她那剥了逆鳞之处会不会痛,会不会痒。

     九天之上,玄龙周身一僵,在落至地上后陡然化作人身。

     那黑发黑裳的龙金目低垂着,眸光竟蓦地一颤,她难以置信地抬手便捂住了下颌,觉察到自己的逆鳞…… 好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