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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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被政府欺骗了。

    政府一次又一次地向他们保证,马其诺防线能够抵挡德国人的脚步。

     谎言。

     钢筋水泥和法国士兵都无法阻止希特勒的军队,而政府却像小偷一样连夜逃离了巴黎。

    据说他们正在图尔市制定战略,但在巴黎惨遭敌人蹂躏的时候,战略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你准备好了吗?” “我不走,爸爸。

    我告诉过你了。

    ”她已经穿上了外出旅行的服装——正如他所要求的那样——红色圆点图案的夏日洋装和矮跟鞋。

     “我不会再跟你谈论这件事情了,伊莎贝尔。

    亨伯特一家很快会来这里接你。

    他们会把你送到图尔市去。

    从那里出发,你需要自己想办法赶到你姐姐家去。

    天知道,你一直以来最擅长的就是逃跑了。

    ” “所以你要把我赶走。

    再一次。

    ” “够了,伊莎贝尔。

    你的姐夫已经到前线去了,她一个人带着女儿留在家里。

    你要按我说的去做,离开巴黎。

    ” 他知不知道她有多受伤?他会在乎吗?——伊莎贝尔心里想。

     “你从没有在乎过薇安妮或我。

    而且,和你相比,她更不想要我。

    ” “你必须得走。

    ”他回答。

     “我想要留下来战斗,爸爸。

    像伊迪斯·卡维尔那样。

    ” 他翻了个白眼,“你记得她是怎么死的吗?被德国人处死的。

    ” “爸爸,求你了。

    ” “够了。

    我见过他们的所作所为,伊莎贝尔。

    你没有见过。

    ” “如果情况那么糟糕,你也应该和我一起走。

    ” “然后把公寓和书店留给他们?”他抓住她的手,拽着她走出公寓,来到了楼下。

    她的草帽和小行李箱碰撞着墙壁,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最后,他打开门,把她拉到了拉布尔多内大街上。

     混乱。

    尘土。

    人群。

    街道如同一条充满人性、生龙活虎地喘息着的龙,慢慢向前爬行着,呼哧呼哧地喷着尘土、鸣着喇叭;人们的呼救声、婴儿的啼哭声和汗水的味道让空气变得沉重起来。

     堵塞了这一地区的汽车上都载着沉重的箱子和包裹。

    大家用上了他们能够找得到的一切运输工具——购物车、自行车,甚至是婴儿车。

     那些付不起油钱或找不到汽车和自行车的人只好步行。

    上百个——上千个——妇女儿童牵着手慢吞吞地向前迈着步子,怀里还尽力抱着不少东西:行李箱、野餐篮、宠物。

     那些老人和幼童已经落在了后面。

     伊莎贝尔不想加入到这群毫无希望又无依无靠的妇女、儿童和老人中间。

    在年轻人奔赴前线——为他们出生入死时——他们的家人正在离开,朝着南边和西边前进。

    可说真的,他们怎么会以为那里就比较安全呢?希特勒的军队已经入侵了波兰、比利时和捷克斯洛伐克。

     人群吞没了他们。

     一个女人撞到了伊莎贝尔,嘟囔着说了句抱歉,然后继续向前走着。

     伊莎贝尔跟随着爸爸,乞求道:“我能帮得上忙的。

    求你了。

    我可以做护士或是开救护车。

    我可以缠绷带甚至是缝合伤口。

    ” 在他们身旁,一只喇叭呜呜地叫了起来。

     她的爸爸放眼望着她,眼神里充满了让他容光焕发的那份释然。

    伊莎贝尔认出了那种表情:它意味着他就要摆脱她了。

    再一次。

    “他们来了。

    ”他说。

     “别把我送走。

    ”她回答,“求你了。

    ” 他拽着她穿过人群,来到一辆满是灰尘的黑色汽车跟前。

    只见车顶上绑着一块下垂的、染了色的床垫,以及一组钓鱼竿和一个装着兔子的笼子。

    汽车后备厢敞开着,但上边也绑着绳子,她看到里面摆了一堆篮子、行李箱和灯具。

     车子里,亨伯特先生苍白而又圆胖的手指正紧紧地握着方向盘,仿佛这辆车是一匹随时都有可能脱缰的马儿似的。

    他是个矮胖的男人,总是待在父亲书店附近的肉店里。

    他的妻子帕特丽夏是个强壮的女人,有一副乡下常见的肥大双下巴长相。

    她正抽着烟凝视着窗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亨伯特先生摇下窗户,把脸探了出来,问道:“你好,于连。

    她准备好了吗?” 父亲点了点头:“她准备好了。

    谢谢你,爱德华。

    ” 帕特丽夏也靠过来,隔着敞开的窗户对她的父亲说道:“我们最远只能走到奥尔良,而且她必须分担油费。

    ” “当然。

    ” 伊莎贝尔不能离开。

    她觉得这么做是懦弱的,错误的。

    “爸爸——”她还尝试着想说服他。

     “再见。

    ”他的语气坚定得足以提醒她,她没有别的选择。

    看到他朝着车子点了点头,她麻木地走了过去。

     她打开车门,看到三个矮小、肮脏的女孩子正躺在一起,吃着饼干,嘬着奶瓶,玩着娃娃。

    她最不想做的就是加入他们,却还是挤了进去,在一群身上带着淡淡奶酪和香肠味道的陌生人中间找了一块空间,关上了门。

     她在座位上挪动了一下,透过后车窗凝视着父亲的脸庞。

    她看到他的嘴角轻轻地下压了一下,这是唯一能够暗示他也看到了她的动作。

    人潮像围绕在岩石周围的水一样奔涌起来,直到车身后面只剩下一群满身污泥的陌生人。

     伊莎贝尔重新面朝前地在座位上坐好。

    窗外,一个年轻的女子回望着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头发像鸟窝一样蓬乱,怀里还抱着一个正在吸吮母乳的婴儿。

    车子缓缓移动着,有时前进一点,有时长时间地停着。

    伊莎贝尔望着自己的同胞——不管是男是女——挤过她的身旁,脸上带着茫然、恐惧而又困惑的表情。

    不时会有人重重地敲着汽车引擎盖或后备厢,乞求着什么东西。

    即便车里热得令人窒息,他们还是紧闭着车窗。

     起初,她为自己的离开感到伤感,可心里的怒火却随着臭气熏天的车厢里逐渐升高的温度而愈燃愈烈。

    她已经厌倦了被人挥之即去的日子。

    先是她的爸爸抛弃了她,然后又是薇安妮把她推到了一旁。

    她闭上眼睛,遮掩着抑制不住的泪水。

    黑暗中,伴随着香肠、汗水和硝烟的味道,听着身旁小孩的吵闹声,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被送走时的经历。

     漫长的火车旅程……伊莎贝尔挤在薇安妮的身旁,除了用力地吸着鼻子、哭泣和假装睡觉以外什么也不愿意做。

    不久,一位长着铜管般鼻子的夫人低下头来看着她们说道,她们费不了什么事的。

     尽管伊莎贝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