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分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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驶出车位,她停在温柔面前,“告诉我,温柔,这些年来你有没有觉得痛苦?你有没有和他一样,恨极了我迟迟不归?” 温柔怔怔看着她没有任何表情的侧面,完全无法作声。

     手中方向盘一打,温暖疾驰而去。

     一步错,步步错,没有人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

     是,她自私,这一次她真的自私,她不想被温柔选。

     她不想无缘无故担负她曾经自以为是地强加过给温柔的巨大压力,那曾经差点让温柔窒息的压力,她不想温柔步上她的后尘,没走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踏上歧途后每一步都会是与绝望形影不离,一颗心在漫长得没有尽头的孤独中将死未死。

     将车子驶进一个已有二十多年历史绿树碧枝的老社区,她随意挑了个地面车位泊好,下车,拿着那日周湘苓塞给她的钥匙,搭乘电梯上去。

     十六层B座。

     楼道里空无一人,她把钥匙插进锁孔。

     就在那一刻,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极细微的声音,似乎就在门后不远,有人说了什么,尔后引起另一个人细碎的笑,她直觉地把钥匙飞快抽回,闪身躲进旁边的消防通道里。

     紧掩的黄色对开门扇上装有两格如同电脑屏幕大小的玻璃,由此她清晰看见占南弦和薄一心从屋里走出来,背对着她在等电梯。

     薄一心似乎有点累,挽起他的手臂,头随意靠在他肩膀上,“南弦,你真的不去找温暖解释一下?” 温暖清楚地看见他的侧面,在薄浅的淡笑中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角。

     “解释什么?说你和我联手不过是为了看看她锐气大挫的窘样?还是说九月九日的婚礼绝不会改期?或者说孩子的名字都已经取好了就等着出世后叫她甜心阿姨?” 薄一心咯咯一笑,捶他一拳,娇嗔道,“你真是坏到家了。

    ” 他侧首看她,浅笑,“你不坏吗?” 她满足地把头再依回他的肩膀,“谁说我们不是天生一对?” 两人相视而笑,一起步入电梯。

     藏匿在楼梯口的温暖只觉双手秫秫发抖,掌心里的钥匙几乎滑出指尖,全身虚软无力,双腿象被截掉一样毫无知觉,才试着抬动已经软绵绵地跪了下去,她整个人瘫坐在地,攥着钥匙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塞在嘴中,牙齿深深陷进手背。

     电梯下到一楼,感觉传来震动,占南弦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左下角的红点一闪一闪,意示着有新的消息,手指触摸打开,边向车子走去边接收卫星讯息,收到一半时手机发出电源不足的警报,他微微皱了皱眉,摸摸口袋才发觉没有带备用电池。

     “怎么了?很重要的简讯吗?”薄一心问。

     占南弦浅淡一笑,“没什么,只是一些图片。

    ”把已嘟声自动关机的电话放回口袋,坐进驾驶座,“晚饭想吃什么?” “最近吐得厉害,没胃口,还是回家让三姐熬点粥好了。

    ” “会所来了个做素菜一流的厨师,要不我陪你去试试——”如离弦的箭在三秒内飚出十几米远的宝蓝跑车霍然刹住,占南弦对绑在安全带里被惊了一跳的薄一心歉然道,“对不起。

    ” 眸光却盯着后视镜里在路的尽头树荫掩映下的车影。

     “怎么了?”薄一心讶问。

     他不答,把车子向后倒回去,一直倒到他能从后视镜中清晰看见那张车牌,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正是温暖的车子。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他即刻推门下车,放眼四处皆不见她的人影,想了想,他低下头对薄一心道,“你等我一下。

    ” 三步并两步走回楼内,搭乘电梯上去。

     习惯性想掏手机,手掌插进口袋里才意识到已经没电。

     到达十六层,楼道里空无一人,他在家门口站了站,凝神顷刻,掏出钥匙开门进去,从客厅缓慢地走遍每一间房,专注审视的眸光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所有东西都归在原位,没任何一点曾有人到访过的迹象。

     眸光黯了黯,他在自己从前的房内床沿静坐片刻,然后才起身出去。

     锁好门,走过去按下电梯,不经意间侧首,视线停在楼梯入口处紧掩的门上,心头掠过一丝什么,下意识抬腿走过去,他抬起手,掌心贴在门上的瞬间不知为何心头有种说不出的微微恐慌,这种恐慌从大脑疾传到手臂,手掌下意识握起,缓了缓才再张开。

     他把门轻轻推开,楼梯口空空如也,再推,十五级阶梯连同上下转角全收眼底,依然空空如也。

     轻吁口气,说不出心头的感觉是放下了担心还是微微失落,收回手臂,自动闭合的门在眼前迅速合起,他转身——倏地手肘一横挡住已关成一线的门再用力推开。

     在楼梯转角处扶梯旁边的地面,躺着一串不起眼的暗铜色钥匙。

     他拾起,看了看楼上,再看了看楼下,空寂中先前那种恐慌的情绪再度漫上心头,薄唇抿了起来,他拉开门冲向电梯,对着明明已亮红的下示键连连急按。

     一楼骑楼外,坐在车里的薄一心静静看着他的身影从里面冲出来,在眸光掠过她身后不远处已空荡的车位时脸色微变,那样情绪莫测心如磐石的男子,从她认识他至今,整整十年,由始至终他的心只为一个人而异动。

     “她走了。

    ”她淡声道,“你刚上去不久她就出来了。

    ” 占南弦坐进驾驶座,“我送你回去。

    ” 她看他一眼,“你不是说会所来了新厨师?我想去试试。

    ” “好。

    ”他神色不变,跑车以不同寻常的速度在路上疾驰,“你先陪我回去拿块手机电池。

    ” 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空闲的手肘搁在车窗外,他专注地望着前方路面,浓密长睫下的眸光因心潮起伏而不断幻过暗色,仿佛陷入某种遥远的神思而忘了旁边还有人存在,一直微微抿着的唇角显得异样疏离。

     薄一心按下车载CD。

     他侧头看了看,收回手把车窗升起,无人说话的寂静车厢内环绕起沙哑低沉的歌声,是布莱恩-亚当斯的Pleaseforgiveme。

     firsttimeoureyesmet,samefeelingiget. onlyfeelsmuchstronger,wannaloveyoulonger. youstillturnthefireon. soifyou-refeelinglonely,don-t, you-retheonlyoneieverwant. ionlywannamakeitgood, soifiloveyoualittlemorethanishould. pleaseforgiveme,iknownotwhatido, pleaseforgiveme,ican-tstoplovingyou. don-tdenyme,thispaini-mgoingthrough. pleaseforgivemeifineedyoulikeido. babe,believemeeverywordisayistrue. 一路飚回到浅宇附楼,占南弦上去取了电池,换上开机重新接收卫星讯息,全部阅读过后他发出新的指令,然后拨通高访的电话。

     “最近那边有没有动静?” “暂时还没有,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

    ” “恩,麻烦你了。

    ” 说话中手机震动,他读取新下传的资料。

     看完把手机放进口袋,默无声色地望向电梯镜面里自己的影子,插在口袋里的手并没有抽出,而是仍然握着手机,象是随意把玩,又象是蠢蠢欲动想拨通某个快捷键。

     十年,十年来他也只在不久前给她打过两个电话。

     那一夜,再忍不住深沉的思念,他把她叫去了藤末会所。

     又一夜,在网球馆内不期而遇,即使隔着那样远,他仍一眼看到了她就坐在对面。

     太长的年月使某些东西凝成了隔阂和不想碰触的禁忌,此刻不是不敢去打破,而是事到如今,骤然发生计划外的变故,出乎意料之下一时间让他产生犹豫,不知该如何、又是否适合跨出那一步。

     太长的岁月,他早已习惯了不向任何人解释什么。

     下得楼来,略为踌躇之后,他还是陪薄一心去了私人会所。

     森林路,雅筑园,温暖家里。

     把行李箱合上的时候她想,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到底需不需要理由? 收拾好所有证件放进随身携带的包内,她摘下颈项上即使生病那时也还一直戴着的铂金链子,把那枚已是精美链坠的田黄石印放进了抽屉里。

     拖起行李箱出去,轻轻拉上门,在该刹那,她决定嫁给朱临路。

     人世间的很多决定,往往就在转瞬的一念之间。

     原本她只想出去散散心,如今终于醒觉,其实人生中种种,很多时候不过是庸人自扰,很多时候,本毋需十二万分慎重,毋需思前想后,毋需反反复复,毋需恨己恨人。

     放下,原来可以毫无来由。

     一年又一年,身边人来人往,时光流去无声,思念在异域的风霜中开开谢谢,而她曾经费尽心思追寻的幸福,却原来不知何时已飘到了陌路边缘,属于她与初恋情人的缘分,兜兜转转十年之后还是无法如花绽放。

     最终,还是消谢殆尽。

     从今以后,她只想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爱与恨,那些沧海桑田的故事,再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