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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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再后来,陈蓉的画作失了灵气,鸡毛碎皮的生活让她的才气变为庸俗,画就被取下来了,以油皮纸裹着,堆在角落。

    坏掉的家具、掉了轮的脚踏车、桩桩件件被搬进了那间屋子。

    如同陈蓉那封尘的画具一般,成了旧物。

    那间屋子也变为了搁置杂物的仓库,许久也不会有人打开。

     宴禹长得很高,相较之下小时候总是抱着他到处走的陈蓉矮了他许多。

    他总觉得陈蓉愈发年轻,可这次见面,却能发现陈蓉老了许多,头发藏着银丝,瘦得脸颊微微凹陷,更显老态。

    走在路上,途经一破旧的游乐园。

    陈蓉的步子停了下来,她款款地瞧着那些掉了漆的木马,滑滑梯,抬头问宴禹:“你想吃点什么吗?” 他沉默摇头,本就一路无话,他待在陈蓉身边,一颗鲜活的心就像被带着刺的铁锁捆紧了,动咎就疼。

    闻延刚让他自由,陈蓉就携着满身枷锁,染成陈年往事的脏污血液,再次找上了他。

    本以为摇头过后,陈蓉总该进入正题,告诉他这次来找他究竟为何。

     怎知陈蓉自己慢慢走向一个秋千,坐了下来,仰视着宴禹:“我想吃以前总给你买的小雪人,你还记得吗。

    ”宴禹瞧了眼陈蓉白裙上别着他送的黑色胸针,不由叹了口气:“记得,我去给你买。

    ” 带着雪糕回来,那东西却被他的体温弄软了,撕开包装袋,糖水溢了出来,陈蓉却吃的香甜。

    宴禹自己寻了另一个秋千坐下,茫然地望着不远处,有小孩子在互相扔着球。

    他听见陈蓉说:“妈妈终于要开画展了,你来看吗?” 宴禹一怔,只见陈蓉从包包里取出一张邀请卡,笑的嫣然:“应该给你朋友带一张的,但你是我儿子,想带人进来直接来就行。

    ”宴禹瞧着那张邀请卡,没有伸手接:“既然是这样,你怎么特意送邀请卡过来,电话里说一声就好了。

    ” 可陈蓉却执拗地举着那张东西,要宴禹收下。

    直到宴禹抬手接过去后,她才重新笑了起来,轻轻地晃着秋千,眼睛不知看望何处:“我盼能开画展不知道多少年了,可如今真成功了,又很难说是个什么心情。

    ” 宴禹无心听她倾述自己心声,只僵硬地打断了她的话:“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怎知陈蓉摇摇头:“不用了,我马上就得回去,这次就过来看看你。

    ”直到陈蓉上了车,宴禹也没摸着头脑,陈蓉究竟来这一趟,是做什么。

     只见她滑下玻璃窗,在车子里头看着宴禹:“我以前总装作不知道,但现在我也想见一见他,你喜欢他吗?”宴禹崩着一张脸,没有答话。

    陈蓉摇了摇头,丢下一句:“带他来吧。

    ”便驱车离去,独留宴禹立在原地,掐着那张邀请卡,想动手撕掉,又停了动作。

    他心里很烦,躁郁让他心里的火不断的往上冒。

    他最恨陈蓉这幅慈母模样,也最恶心明明如此,还是会心生动摇的自己。

     第61章 画展的时间在礼拜五,还有好几天的时间。

    宴禹一直没有和闻延说这事,他没想好怎么说,更不想让闻延见陈蓉。

    然而这事并不是他能单方面决定,他如果没经过闻延同意就擅作主张,不仅自负,且还失礼。

     犹犹豫豫,始终没能找到适合时机来讲。

    还没想好,宋剑就约他出去喝两杯。

    是和家里那位吵架了,心情不好。

    宋剑和他男友堪比模范夫夫,能吵成也罕见。

    他便去了,衬衫西裤,架着复古圆框,配了那枚狮子耳钉,卷气十足地赴约了。

     久未入欢场,刚一入门,音乐揉杂人潮的热度,扑面而来。

    穿过嚷嚷人群,五光十色的灯扫在身上,陌生也熟悉。

    他感受到不少人的视线,但不太像以往一样明骚且勾引。

    更像发现他一夕之间长出尾巴,露出獠牙,目光怪异。

     宴禹低头看表,然后寻了个位置坐下。

    他给宋剑致电,那边话音含糊不清,像是已经喝上。

    他与调酒师相熟,上前询问。

    调酒师执着酒瓶,瓶嘴晃了个方向。

    寻到卡座,宋剑脸上薄红,头发凌乱,衣服扣子开到胸膛,坐在那里持续饮酒。

     感觉到旁边位置凹陷,宋剑头也不抬:“不约。

    ”宴禹笑了,伸手揽过宋剑的肩膀,温和又不可质疑地将宋剑手中酒杯拿走:“哟,把自己弄的这么秀色可餐,把我叫过来又不约?什么道理。

    ”宋剑见是宴禹,放松地把脑袋搭在宴禹肩膀上:“我哪敢约你,你如今也是有主的人呢。

    ”宴禹拿着酒杯,将里头剩下的酒咽下。

     刚一喝完,就被熏得眼睑微红。

    宋剑竟然一点饮料都没兑,纯洋酒,辣得喉咙一阵冒热意。

    他拥着宋剑,询问人究竟发生何事,得来答案后宴禹彻底黑了脸。

    宋剑初恋留学归来,事业有成。

    宋剑等他多年终于守得明月开,谁知那男人始终没与家里出柜,并听家里人的话与别人相亲,背着宋剑与别人打得火热。

     说着说着宋剑眼泪就下来了,他自嘲自己故事太老套,如廉价的街边杂报,像被人反复嚼的如口香糖一样的恶心俗套,却在发生到自己身上时候,天崩地裂,不过如此。

    宴禹脸色越发黑,却听宋剑一抹眼泪,又喝了一杯酒才道:“他说他奶奶得了癌,死前想见他结婚,他是他奶奶带大。

    不敢刺激老人家,也不敢带我回去,更不敢出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