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车到山前必然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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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热烈地拍起手来。

     我的脸红了,接着又黑了。

     谁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车到山前就是个死啊! 散会之后,我找准时机偷偷地潜入茶水间,如我所料,只有平日里跟我关系还不错的苏沁一个人在泡奶茶。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ldquo哎哟,苏沁,快救我!&rdquo 她被我吓了一跳,奶茶差点泼出来,但我也懒得道歉了,一把抓住她:&ldquo快救我!今天开会的时候齐唐到底说什么了?我根本没听啊!&rdquo 苏沁端着杯子,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她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ldquo你没听到也敢乱应啊,这活儿可是费力不讨好,我们都躲着呢!&rdquo 霎时间,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那晚在家里,我对着花花绿绿的电视屏幕叹了无数口气,也没心思去纠结乔楚那档子事了,想到白天苏沁跟我说的话,我真是心烦意乱得想跳楼。

     在我再一次叹气之后,慢性子的简晨烨也沉不住气了,他拍了拍我的脸:&ldquo叶昭觉同学,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吧。

    &rdquo 我无奈地看着他,说还是不说呢,说了他也帮不上忙,不过多一个人跟着烦心;不说吧,我要是被这件事憋死了,真的,不甘心啊! 简晨烨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浩瀚如深海,充满了宽容。

     终于,我决定还是说吧。

     如苏沁所言,这是一个在&ldquo齐唐创意&rdquo人人都避之不及的项目。

     从表面上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女性内衣的平面广告,一般的套路也就是找个商业摄影团队,再找一两个年轻貌美胸围傲人的女孩子,拍几张时尚大片就够了,如果预算够充足的话,还可以考虑请个明星。

     但这件事棘手的地方在于,甲方有指定的人选。

     不是明星,是甲方老板的女人。

     苏沁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深深的同情:&ldquo其实齐唐是不想接这种单子的,但这个甲方老板跟齐唐他爹是好朋友,不知道是老同学还是早年一起创过业,反正是老交情。

    对方跟他爹一说这事,他爹就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苦得齐唐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rdquo 我还是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又怎么样呢?拍就是了啊,管那女的是女朋友还是老婆啊。

     苏沁深深地叹了口气:&ldquo要这么容易就好了。

    原本拍摄的计划定在八月,想着拍摄最多也就两三天的事情,后期修片最多也就一个多星期,同时还可以联系杂志那边做计划,谁能想到,坏就坏在那女的是个超级事儿妈!&rdquo &ldquo最开始的计划是定在棚内拍,她说不行,说自己不是专业模特又没学过表演,在棚内对着一大堆人会紧张,于是我们只好修改拍摄方案,拍棚外,想着换个环境说不定她会觉得轻松自然一点。

    我们的人跑了好几个地方去踩点,最终选在岑美大厦的顶楼天台上。

    齐唐还抽空亲自去看过,那里楼层够高,视野开阔,周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遮挡物,光线也好,想着她应该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了吧,结果&hellip&hellip&rdquo 我心里咯噔一下。

     &ldquo结果,这事儿妈去看了一下,站了不到五分钟就说不行。

    &rdquo 苏沁尖起嗓子学着那个女人的声音说:&ldquo这怎么行呢,头顶上这么大太阳晒着,我可是敏感性肌肤,晒半个小时就脱皮了,晒个一整天下来还不变成非洲人吗,不行不行,不拍! &ldquo她这么一弄,摄影团队也不干了,遇到这么个刁蛮的家伙谁还能没点脾气啊,摄影师当即就带着助手走了,看在齐唐的面子上冲我们的人丢了一句&lsquo你们什么时候搞定她,什么时候再联系我&rsquo。

     &ldquo这女的有多奇葩你知道吗,她比摄影师还不高兴,转身不知道是去马尔代夫还是普吉岛玩了。

    她穿个比基尼去海边就不怕晒了,真做作。

    &rdquo &ldquo但我们这边还是一直在积极地跟她沟通,问她有什么要求,她要是提得出来我们都会去协调安排,尽量满足她,但问来问去她就是一副白莲花的样子说&lsquo我不懂这些,你们决定就好了呀&rsquo。

    但我们把计划拿给她看吧,她又总是鸡蛋里挑骨头,横竖是个不满意,最后两手一拍说&lsquo不如还是去最开始岑美的顶楼拍吧&rsquo。

     &ldquo你也知道,S城哪里有什么夏末秋初啊,脱了裙子就得穿棉衣的地方,真正的好天气加起来就那么一个星期,全被她自己给耽误了。

    眼下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上周我们又去试了一下,她脱掉外套就喊冷,旁边热饮大衣都给她准备好了,还是没拍成。

    最后谁都不愿意伺候了,回来都找齐唐诉苦,所以今天才要开这个会啊。

    &rdquo 苏沁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说完之后,又是一声同情的叹息:&ldquo昭觉啊,你怎么偏偏就在那会儿走神了呢?&rdquo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那一刻的心情,要是世上有后悔药,我真是借钱也要去买一颗来吃。

     &ldquo那&hellip&hellip你怎么想?&rdquo简晨烨问了一个类似于废话的问题。

     我倒头往他身上一靠:&ldquo哎,仰人鼻息,只好随机应变啦。

    &rdquo 电视剧播完了,现在是无聊的广告时间,我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平稳,克制住自己的沮丧和灰心。

     就像自我催眠,我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我一定能想出办法,以往那么多困难我都一一对付过来了,这一次我也一定能够解决,我一定可以&hellip&hellip &ldquo昭觉,如果我足够有钱的话,你就不用强迫自己去忍受这些人,这些事情,一切都是我的错。

    &rdquo 像有一束强烈的光打在眼睛上,穿过了薄薄的眼皮。

     我猛地一下睁开眼睛,牢牢地看着简晨烨。

     我有多久没有认真地看过他了,这个我深爱着的人,是什么东西隔绝了我们。

     他紧紧地皱着眉,眼睛里盛满了沉重的哀愁和苦闷,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有多久没看过他欢畅的笑容了?是现实生活,还是我,逼迫他有了这副疲惫而无奈的面容? 每每我口不择言,将一切艰辛苦难归咎于他的理想主义,将我的焦虑和狂躁全部施之于他。

    每当我低落,我抱怨,我迁怒于命运的不公,那些时刻,我并没有真正地意识到,每一次,我都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尊严。

     又或者,我明明意识到了,可是我假装没有。

     我像世上所有庸俗的女人一样,利用性别优势,将自己的苦恼和压力转嫁给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

     我第一次如此惶恐,为自己从前的所言所行感到无比的害怕和悔恨。

     我如此深切地感觉到,我们之间已经出现了不可修复的裂纹。

     我们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彼此不过两拳的距离,但事实上,我从未感觉他离我这样遥远。

     并不是每一次握手言和,都能够抚平伤害。

     对此我们心知肚明,同时我们对此,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