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对你来说,人生目前最重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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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把热的放冷,冷的放成坏的。

    不需要星座运程来每周揭疮疤,我也知道什么是“本周感情运好比‘断线的风筝’”“本周感情‘无疾而终’”“本周感情是‘一个人的幸福’”。

    仿佛每个礼拜都得听质量检验局来宣判一次停业整顿,充满着“往死里整”的狠毒。

     而方才的那扇电梯门关得如此快,快得他只是一个由情绪所构成的图案,我看不见他的头发,脸,看不见他的衣服和鞋子,只看得见他的闪烁和哑然。

    以至于我只能从记忆中搜索属于马赛的大致面貌。

    但我要选择哪一帧里的他呢。

    他刚刚以新人之姿出现在公司的会议室里,头发让背景漂出异样的浅色,还是他忽略了我不断的联系,使我情绪失控追问时流露的无措?又或者,他看似输了,被我的言行和举止、被当时宾馆中的气氛所逼迫,放弃了原先就不那么坚定的意志,把我圈进他的两手?可事实上,他最后却用胜者的姿态,他承担不了我过高的希望,他说喜欢也仅仅是喜欢,可他连对喜欢的理解都和我保持着彻底的大相径庭。

     “见鬼,见鬼。

    ”我在驾驶盘上愤恨地弹着莫扎特的名曲《心沸腾着怒火》,很快在下一个红灯口,我便发现自己把手机忘在了办公室,不得不打个掉头折返回去。

     但说也奇怪,那时便仿佛临头浇下了水,身体起初莫名的燥热一瞬安静了下来。

     等到重新把车停好,进了电梯,关了门,走出电梯,迈入一片漆黑的办公室,我在屋子正中站了几秒,慢慢地,才审视出了藏在沿途的平静中,难耐的不平静。

     我压根无法美化自己这段返程中的渴望啊,即便事实摆在眼前告诉我什么也不会发生。

    但我仍旧偷偷地,暗暗地,无能为力地还期待着在返回后可以发生些什么吧。

     我拍拍脸朝尽头的会议室走,都市里辉煌的灯火就在窗外一意孤行地挣扎。

    最近公司斜对角上的路口,一座新型的综合娱乐城正在建造,白天路过时总能看到被刷成口号状的广告,许诺着要成为所有人幸福的向往。

    尽管每次我都满怀不屑,根据一直以来的经验,除非它的娱乐项目是免费送人金条,或者钻戒,或者两万股原始股票,不然还是早点打消了要做万人迷的念头才好。

    说白了,幸福也是个被彻底滥用的词,甚至连幸福本身也不能控制自己在下一秒就变质。

     会议室中央的水晶灯打开后照得四壁一派辉煌,连原先窗外丰富的夜景也衬得模糊了下去。

    手机果然在桌子一角躺着,取回之前,我顺手捡起几张吹落在地上的A4纸,检查了一边没什么用,揉成团正打算去丢。

     我坚信自己并不是磨蹭什么,可巧合还是极奢侈地发生了——头顶的水晶灯“啪”的一声熄了下去,没等我判断这只是单纯的跳闸,在水晶灯灯座附近的吊顶,从角落冒出了可疑的光亮。

    尚且微小,但却十足危险的光亮。

     等我茫然地迈了几步换个角度,看清那是一簇在跳电后冒出的火花。

    无风的黑暗中烧成笔直的一株,渐渐地把四周都熏烤成自己的辖内。

     我彻底地乱了分寸,这条正准备大展拳脚的火舌战胜了我所有的智商,让我脚步往左挪几步想要找水,又比很快自我否定电火似乎不该用水,往右挪几步想去致电物业,却又担心等物业赶来解决会不会已经太晚,我就这样不自觉地转出几个圈,一个人把手足无措体现到极致。

    以至于不知是什么原因,总之他的出现再不可能比此刻更像“救星”一点了,马赛站在不远处,开了临近入口的灯,扬点声音问我:“怎么了吗?” 我后来也没有问怎么恰好那时他就在场了,我对这个恰好有着不愿去考察的爱惜。

    就让它成为冥冥之中的一个组成吧,不管是怎样的原因,上帝像削着一圈很长很长的苹果皮而迟迟没有让它发生断裂,它原来也愿意为我留下这点温柔的动作——请不要断。

     而回顾当下,那个突然发生的事故所带来的恐慌,暂时远远压过了对儿女情长部分的比重。

     我的声音不自觉变着形:“……不能开灯吧!得先断电!” “诶?怎么了?” “烧起来了,里面的灯,大概是跳闸,吊顶烧起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里面?”马赛跟着我走进现场,火势幸得还未蔓延,但被熏黑的墙体仍旧在扩大着面积,“……啊真的。

    ” “怎么办?”我的担忧已经由最初的没头没脑而踏到了地面,“打119吗?还是找物业?不能用水泼吧?!” “你这里应该也有灭火器吧——” “有吗?有的吗?应该吧……但在哪里?” 马赛转身朝外走,我下意识地跟着他,旋即才明白自己得守在原地观察局势。

    好在很快地他便提着一个灭火器走了进来。

     会议室里没有光线,“提”和“灭火器”都不过是我在他动作的色块间猜测出来的。

    接着他一下子踏上桌台,然后顺手拔了什么,再举起,他动着的时候,身周被搅开的光影就在一个非常微小的坡度间顺势软软流动。

     “你会用——”我还没来得及完全开口,马赛打开了灭火器。

     一团在幽暗中染上光的白雾,忽然地就从屋顶炸落了下来。

    它膨胀得很快,没有人来得及躲,火苗乖乖熄下去的同时,那朵白色的烟也越扬越大,有了开花似的姿态。

    无声无息地袭击了我和马赛。

     屋子里转眼就是一股化学味道。

    这味道下一秒就凝固成颗粒,干粉灭火器在会议室里傲慢地铺了一层白灰。

     我眨一眨眼睛,鼻息还是憋着的。

    感官在奇怪地错着位。

    我看见着白色的气息,触摸着呛人的颗粒,嗅着还在飘扬的微光。

     “要开窗啊。

    ”马赛对我说了四个字,他已经跳下桌子,把一侧的两扇玻璃窗摇了起来,总在高层捕猎的风发现了失防的缺口,湍急地灌溉进来,屋子里的味道一下淡去了不少。

    我还愣愣地站在原地,伸手摸到附近的桌角,桌角上的纸,笔,什么都带着糙糙的沙粒一般。

     “……” “怎么了?” “唔?” “还得再去物业找人来看看线路才行,是怎么会烧起来的呢。

    你有物业电话么?” “……等我找找。

    ” “好的。

    ”他见我没有动,“嗯?” 似乎有个声音提醒我,只要动一动,就会在这层落了满地的白烟上留下败退的脚步,一个一个记录我逃亡的方向。

    所以,在最初几秒,我的思路碎在很缥缈的过往,我记起有两个月,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一度我认为之前那段仓促不堪的情缘早就宣告了完结,字幕也上了,灯光也亮了,扫地老太太也出现了。

    可不料我的伪装已经贪婪至此——我一定会是商家们最为厌烦的客人,拿着早已超出保质期的发票,索赔一幕不在受理范围内的夜晚。

    原来我从来也没有毁灭过想见一见他的念头。

     等到物业上门把电线维修完毕,会议室内的